親近繁華是人的本能，那些罵我陳世美的人，才是真正的無恥之徒！

文：泉水叮咚

離開故鄉的村莊，已經25年了，雖然父母都已離開了世界，但那裡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沒有一個人不眷戀自己的故土，每隔一兩年我都會回家看看自己先前的老屋，看看村中央那口老井，那裡沉澱著我童年少年的很多記憶。

只是，每次和鄰居們打過招呼之後，他們異樣的眼神，讓我如坐針氈。我知道，那次義無反顧的悔婚，我被很多鄉人們已經貼上一張永遠撕不下來的標籤。

而這個標籤恰恰是我最恨惡的八個字——忘恩負義的陳世美。

人生的道路上，有很多選擇，而親近繁華是人的本能，對於那些罵我是當代「陳世美」的人，我覺得他們才是真正的無知之徒。

人，活在世上，總是渴望獲得大家的尊重，但從我的期求來看，我在自己的故鄉，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為了讓自己的人生不留遺憾，此刻，我試著把自己過去悔婚的過程和脈絡，一點一點的梳理，希望大家能夠客觀的看待此事。

一

人的一生中要經歷很多事遇見很多人，其中的大部分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忘，然而總有一些人一些事猶如在你的心裡紮下了根，無論時光如何變遷，無論是好是壞，都永遠成為你心中不能消除的印痕，也許，這印痕在有些人眼裡會成為觸碰不得的禁地。

我是在三歲的時候來到了我現在的養父家，在我的回憶里，父母待我親如己出，兩個姐姐也對我寵愛有加，在這樣的家庭氛圍中，我沒有體會到自己是一個外來人，自己的童年充滿了愛和快樂的回憶。

只是由於當時自己已經記事，因此害怕別人提及自己的身世從而變得有點自卑，但自己沒有在自卑中一蹶不振，反而學會了堅強和不服輸，所以從小學到中學自己的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初中畢業的時候考入了我們縣裡最好的高中。

高二放暑假的時候，平時和我姐很要好的一位朋友來到我家要給我介紹對象。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是我父母託人介紹的還是別人主動來提親的；不知道家人是怕我以後找不到媳婦，還是怕我考上大學以後遠走高飛，使他們當初的養兒防老的願望和努力付之東流。我更相信是後者，第一以我的條件怎麼樣也不會打光棍，第二從父母的角度看，如果我在家裡有一個媳婦，無論我到了那裡就像風箏一樣總有一根線在牽著。

給我介紹的對象名字里有一個「霞」字，暫且稱她為「霞」吧，她在我們當地的一個鄉鎮企業上班，父親是市裡的一個國有企業的中層幹部，為人通情達理，家裡的人也都很和善，在我們當地當時也算是中上等的人家。

我和霞按照農村的習俗見了面以後，我竟對霞沒有一點感覺，甚至想儘快逃離的想法，儘管自己內心對霞有很大的抵觸情緒，然而由於當時自己年幼對談情說愛的事沒有任何思想準備，並且一無所知，自己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內心，所以既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

二

一轉眼半年過去了，半年的時間在人的一生中可謂很短，但在人成長的關鍵時期卻能讓人領悟許多事情。春節時按照我們當地的風俗，要到女方家「拜年」，那一天我痛苦而糾結，在父親催促我到霞的家裡去的時候，我鼓足了勇氣和膽量勇敢地說出了：我不去。

父親當然知道我這句話的含義和後果，沒有打我也沒有罵我，一聲不響地走向自己的卧室休息去了，當時我也沒有很在意父親的心情，也許他招呼了太多拜年的人累了，甚至暗自慶幸父親是不是同意自己不去了。

臨近中午的時候，我發現父親用被子蒙住頭還躺在床上，我走到床邊掀開蓋在父親頭上的被子，看見父親在哭，兩行淚痕掛在父親的臉頰上，此情此景我害怕地哭了，我連忙問父親：怎麼了？父親說：兒啊天不早了去吧！去了爹就安生了，去了爹在村裡就抬起頭來了。

我沒有想到我的相親在父親眼中竟有如此神聖的使命，我的「去」和「不去」在父親眼中竟有如此重要的意義，父親的心中竟有這麼多的難言之隱，需要通過我來進行彰顯和宣洩。

我知道沒有親生兒子在父親心中是一種痛，我也敢肯定由於自己的特殊的身份、由於自己學業上的進步而給這個家的未來帶來的不確定性，左鄰右舍沒少議論，有的也許是善意的提醒，有的也許是嫉妒中的看笑話，笑父親將來竹籃打水一場空，但沒有想到會給父親帶來這麼大的心理負擔。

三

在農村，面子比啥都重要的風俗，讓父親背負了太大了壓力。為了我的父母，為了我們這個家，為了讓那些想看父母笑話的人自討沒趣，我知道我該怎麼做。我安慰了爸爸，背起了過節的禮物騎上自行車，堅定地走向了無奈的目的地，大有舍愛取義的凜然。

寒來暑往、春秋輪迴，自己像一個木偶似的被命運安排著和霞交往著，我們之間沒有戀人間的卿卿我我，甚至連戀人間拉手這樣最基本的動作也沒有。有時候為了避免這種尷尬，我特意邀請我兒時的夥伴和同學一同前往，然而我和霞的感情並沒有因為這種「外力」和時間而有絲毫的進展。

有時我上學的時候，她也會去幫助我的父母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我知道後卻沒有一點感激反而給自己徒增壓力。我覺得我和霞的情感世界彷彿死水一潭，甚至覺得羞於見人，更看不到一絲未來。

在高考這樣競爭激烈的陣地，除了智力、精力、體力，注意力是絲毫不能分散的。我和霞的情感現狀卻像魔咒一樣折磨著自己，時不時發威讓自己痛苦萬分。在學習和情感的雙重壓力下，失眠開始困擾自己，時間久了，上課時思緒就像脫韁的野馬自己的神經都有點控制不住了，注意力不能集中嚴重影響了自己的學習，我覺得我快堅持不住了，好在高考即將來臨。

四

高考的幾天我都是在藥物的陪伴下度過的，雖然痛苦但畢竟看見了曙光。我清楚地記得在考數學的時候，前面所有的題目都做得出奇地順利，我很興奮因為我知道只要數學考好了大學就向我招手了。

突然一個奇怪的想法瞬間跳出來：從考上大學想到了我和霞的事情。至此，思維瞬間崩潰，後面需要運用邏輯推理解答的應用題，無論怎樣我都無法集中注意力，沒法控制自己的思考，我急得只想哭但無能為力。

最後數學的總分就是我前面做出題目的分數，後面的題目一分沒得，好在天佑苦命人我還是拿到了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但在情感上和命運抗爭的勇氣日漸衰弱，我在痛苦中認命了。

然而已經屈服的命運卻因為不希望發生的事兒，意外地發生了轉機。

我上大學期間，霞的父親不幸得了癌症。往年春節去他家的時候，他很欣賞我且對我很好，我們很談得來。聞之病情，我很同情他但又幫不上什麼忙，只是去醫院看望了他。然而人類在癌症面前的無能為力使得他也不得不繳械投降。我是從我姐姐那兒得到他去世的消息的，姐讓我請假以未來女婿的身份來參加霞父親的葬禮。

其實，單就對準岳父的情感上講我還是很想去的，但一想到要以霞的未婚夫身份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受到那麼多人的關注，我的頭都要炸了。我硬著頭皮去向老師請假並如實地告訴了我和霞的事情和請假的理由，老師先准了我的假，但是又告訴了我此時此刻應該怎麼做及其理由，讓我自己抉擇。

老師循循善誘的教導，讓自己長期壓抑的無法訴說的情感，彷彿有了依靠，彷彿在巨浪中看到了燈塔而勇氣倍增，我做出了我這輩子最正確的選擇：沒有請假回家。

其實家裡人知道我的選擇意味著什麼，不久霞到了學校和我面談，見局面不能挽回，提出了讓我返還她陸續給我的錢物總計不到一千元人民幣。

開始我和霞談的時候心是虛的，表情也是慚愧的，當她提出要我歸還她錢物的時候，我的壓力頓時減輕了許多。我答應了她的要求，為這份給自己帶來痛苦的情感經歷畫上了句號。

父親雖仍不滿我的做法，但和上次的反應已經截然不同了，也許兒子考上大學的榮光，沖淡了先前帶給他的壓力和俗語陳規帶給他的傷害，父親的安好使我的心裡得到了極大的安慰。

五

有了這一次刻骨銘心的情感經歷和教訓，讓我明白了在婚姻的世界裡，自己最需要的是什麼，尊重內心的需要使自己找到了最適合的人，我們共同努力、奮鬥、學習、交流、進步，不斷提升，各自在工作上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我們的家，也從一窮二白到過上了富足的生活，我們的感情從愛情到親情再到默契，一路走來工作雖有點辛苦但彼此相互依靠，幸福相伴。雖然感情的世界裡還有一些遺憾，但就婚姻而言此生亦足矣。

也許，有人對我的做法頗有微詞，但我更覺得，勉強瞎湊合且沒有感情的婚姻，對己對人都是一種傷害和摧殘。

我不贊成把人分為三六九等，但事實存在的文化和視野隔膜，誰也不可否認。

從事實上來看，那些罵我是「陳世美」，才是真正的無知之徒。

我很多次，希望鄉鄰們能夠站在我的立場去換位思考，但事實上，至今他們依然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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