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的一首絕句構思縝密，意象清幽，才華盡顯

提起杜牧，我們很容易想起一些膾炙人口的詩，「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還有「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以及「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等等。

甚至我們還可以津津樂道地說起他的愛情故事，他愛上了一位姑娘，因為耽擱了幾年卻悔恨了終身，不過也留下了傳奇的詩句「自恨尋芳去較遲，不須惆悵怨芳時。如今風擺花狼藉，綠葉成陰子滿枝。」

一句「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讓人覺得杜牧是個多情種子。他寫揚州的詩句很多，比如「春風十里揚州路」，「誰知竹西路，歌吹是揚州」，「二十四橋明月夜」，甚至還有揚州詩三首。但下面這首詩我們卻看不到他的浪漫瀟洒和風流倜儻，只感到詩情畫意中淡淡的憂傷。

《齊安郡中偶題》唐代：杜牧

兩竿落日溪橋上，

半縷輕煙柳影中。

多少綠荷相倚恨，

一時回首背西風。

描寫荷花的詩詞非常多，如楊萬里的詩「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還有周邦彥的詞「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更有王昌齡的妙句「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杜牧的這首詠物詩雖然沒有選入唐詩三百首，不是因為它不好，只是杜牧的才氣過人，好詩太多。

先看前兩句，作者站在溪橋遠眺，落日西斜，距地兩竿，對岸楊柳含煙，淡影朦朧。詩人賞荷沒有選擇紅日高照，也不是暮色蒼茫。而是接近傍晚時分，光線和亮度較柔和。地點也比較恰當，在溪橋上可以眺望，一覽無餘。

杜牧觀察細緻，用詞精當。半縷輕煙與兩竿落日，對仗工整，邏輯聯繫精密。因為日已西斜，楊柳岸才能處在若有若無的半縷輕煙籠罩之中，整幅畫面略帶似乎略帶一些暗淡，情調也是稍顯感傷。

其實這是詩人構思縝密，有意為之，為引出綠荷之恨而做的鋪墊。後面兩句，作者看見水面上荷葉亭亭、相簇相擁，一陣西風吹過，滿溪的荷葉隨風翻轉，似含無限愁情。

落日煙柳、綠荷西風組合成一幅意象清幽，色彩明快的優美圖畫，倚恨兩字專寫荷葉簇擁的形態之美，回首則傳神地表達荷葉隨風翻轉，剎那間的動感之韻。

唐朝大詩人中，李白狂放恣肆，杜甫沉鬱頓挫，孟浩然風流淡泊，白居易坦蕩直白，李商隱綺麗綿邈，而杜牧則先是年少輕狂，後又失落感傷。

杜牧不幸生在晚唐沒落時期，不僅一腔熱血無以為用，還受到排擠。壯志難酬的隱痛，讓他覺得本是無情的綠荷彷彿都充滿了哀怨。

詩人的這首詩看似平淡，好像完全比不上之前的《秋夕》：「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 但是細細地品味，又覺得本詩的味道更好，這種感覺估計只有經歷了一些坎坷，走過了很多彎路，再回望過去才能擁有。

孟浩然不得意時寫過「日夕涼風至，聞蟬但益悲」，陸遊感傷時吟誦「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一向孤傲的李白也慷慨悲歌「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就連杜牧自己也不止一次地嘆息：「但將酩酊酬佳節，不用登臨恨落暉。古往今來只如此，牛山何必獨沾衣。」

估計自古詩人多感懷，看到流水動情，遇見落花傷心，朋友遠征惆悵，親人離別更是情不自已。所以我們應該能夠理解杜牧寫這首詩的心情，因為每個人都會經歷這種境遇。

不過作者依然是堅強的，只是回首，不是深深地沉陷，而且時間是日落兩桿，依然是夕陽無限好。地點又是在橋上，不至於不能自拔。此時此景，我們有理由相信詩人一定會走出困境，用杜牧自己的詩表達估計更加貼切：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江東子弟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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