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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司馬青衫濕

古人的牢騷與今人的差不了多少。但凡覺得自家有幾分才華的,天生秉持一副「經天緯地」的抱負,時刻想著「持節雲中」「貨與帝王家」封侯拜相,稍有幾分不如意,便惆悵凄慘起來。「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儼然士人追求的寫照。「獨善其身」固然很好,但沒誰喜歡這「窮」,總要捨命借著「兼濟天下」的名號仰望「達」。古人的「達」沒今天這麼花哨,說白了就是「居廟堂之高」,講明了就是當個大官,官越大越好。與當下戲言的「生進中南海,死進八寶山」有異曲同工之妙。

古人眼裡的「詩人」「文學家」沒今天這麼值錢,能做個末流的小官,也比寫什麼詩文能光耀門楣。如果沒有官做,即便是御賜的「奉詔填詞」,也是內里感覺丟人至極。一旦受到官家臨幸,有了當官的眉目,古詩里激情澎湃的一面就出來了:我輩豈是蓬蒿人,一日看盡長安花,只緣身在最高層。可是造化弄人,頂尖的詩人當不了大官,頂尖的大官多數寫不出好詩。所以文學史上多了那些個「懷才不遇」的詩人,那些幽憤難當的詞句,細細究來,不是這個被貶了,就是那個被貶了。致使今人能背出來的感情濃烈的古詩詞,多數要有被貶的氣息。沒有點憂鬱不得志的色彩,都撐不起所謂的文藝范。

「江州司馬青衫濕」,白居易和歌妓「同是天涯淪落人」,著實在乎他虛職的難堪,青衫的不滿。或許在白居易看來,歌妓的遭遇關他毬事。老子年少成名、少年得志,本該在京城錦衣玉食、身居高位,發配到你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算怎麼檔子事,擔著個沒有實權的差事,穿著件品位低下的青衫,實在與老子的才情抱負不搭配。更何況老子的詩名遍天下,牽牲口拉磨犁地的都會唱,長期佔據各大KTV點唱榜的top ten,做這麼小的官情何以堪。

白居易的詩才沒得說,我們都聽過他和顧況的故事。白居易十幾歲就寫出《離離原上草》的成名作,拿著去拜訪詩壇大佬顧況。顧況一開始還調侃他的名字「長安米貴,居大不易」,京城的房價可高了,九環外都三萬多,你買不起。老顧看了這首詩,頓時改口,小白這麼大的詩才,大可以在三環內買房了。憑白居易的詩才,後來住在常樂坊,都在二環內了。

白居易做官的才能也沒得說,年紀輕輕進士及第,「慈恩塔下題名處,十七人中最少年」。他一生都引以為傲的「三登科」,仕途按說順當非常。即便作為外官流放,也能收穫上佳口碑。他對治國理政頗有心得,和元稹躲在廟裡研究了一大堆國家政策,可謂出色的貯備人才。然而事與願違,終其一生,除了短暫的接近聖上之外,絕大時間身處虛職,內心不能滿意。眼看著詩才不如自己的元稹都曾做了宰相,心裡怎能不惆悵。好在元稹很快也不大得志,兩人才又和好如初。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元稹,官也做得不錯,姐弟戀、主僕戀、豪門戀、多角戀玩了一圈。白居易作為晚婚晚育的先進典型,情史沒有那麼炫目,更符合傳統官員的操守。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偏偏要靠才華。明明可以靠文采名垂千古,偏偏要去當官。這就是人家那個時代的追求,為什麼要寫詩,「為君為臣為民為物為事而作,不為文而作」,「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寫詩不當官,不如回家賣紅薯。到了晚年,官是實在當不動了,即便穿上了紅袍,官至省部級,也沒啥意思了,只能寄情山水佛老了。

今人說「出名要趁早」,古人亦然。詩人有時候心思太細膩了,發揮在詩歌上恰得其所。白居易生出根白頭髮、牙齒動彈下就不免感傷許久,「莫言三十是年少,百歲三分已一分。」身體不康健,老擔心活不了太久。沒人招惹都感傷得不行,遇上屋破花落就更加不能自制了。俗謂之曰:多愁善感。這樣的性格在官場權力遊戲中沒有任何優勢,元稹可以游刃,白居易就容易得罪人。朝中有人好做官,可是朝中即使有他的摯友、同鄉、兄弟、學生,白居易的官也做得不爽快。詩人嘛,有時候太理想化了,即便當了皇帝也倍感失落。

寫詩和做官是兩種遊戲規則,寫詩寫到極致和做官做到頂端都不容易,兩種遊戲一塊玩,在古人眼裡孰輕孰重不言自明。現在人生價值實現的途徑多元了,但官本位的價值標準根深蒂固,古往今來的教訓告訴人們,沒個一官半職都不配談詩談文學。安於江州司馬,青衫或還能得意洋洋一番呢。好歹青衫還有濕的權利,光膀子大漢連濕都沒處濕。古今一理,文學還是那個傳統。這麼看來,目下關於文學的怪現狀,實在不算什麼新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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