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離開是必然，請你一定要忘記我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自離開那一場禍亂，來到此處隱居，已經三月有餘了。
山村的生活快樂且容易滿足，我闖蕩江湖這些年有一些富餘，所以我們住在山村也並不愁吃穿。
偶爾我也會上山打打野獸，由於有功夫在身，滿載而歸是常事。拖到市集賣掉，再用換取的錢財買些時令的新鮮蔬果和小月最喜歡吃的糕點。角色轉換的不要太融洽，我越來越像一個農夫，而不是當初的那個熱血劍客。
小月說她在家也並不覺得無趣。偶有的無趣大概就是我不在家的時候。但她坐在門前等待我的時候，也不願意閑著。做做女工，或者把我破了的衣服給縫縫補補，準備一日三餐，倒也感覺很充實。
我笑著說她：「你倒是從一個大小姐成功轉型成了一個合格農婦。」她笑著搖搖頭：「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候就是這些日子了。」
確實，我們並不是因為自己的身份，又或者是因為自己做的事偉大與否而高興。故事是別人的，而生活才是自己的。只要自己過得快意瀟洒，何須由他人評斷。
我們就這麼簡簡單單，但誠誠懇懇的過著每一天。
有時碰到天氣好，我會很早就叫醒小月，然後帶著她爬到山上去看日出。偶爾她會假裝生氣，怪我擾她美夢。於是早飯就成了我的賠禮。當然我做得早飯，味道委實一般。每次我自己都只能是艱難下咽，偏偏小月卻吃的很香甜。
又或者有時清晨起來，我喜歡幫她梳頭髮，我甚至還學會了綰髮。雖然手藝一般，但我喜歡幫她綰頭髮的感覺。柔順的髮絲滑過手指，比我握了二十多年的劍可舒服多了。於是每每幫她梳發，我都會對自己當初作出的選擇很讚歎。
每次綰髮，她都是安靜地坐著的，但對著鏡子看到我一通認真地胡亂擺弄都會抱怨很醜，但並不拒絕我幫她綰髮。待我幫她梳好頭，她卻爭著要幫我畫眉毛。說我雖然帥氣，但眉毛略有不足。
我本是很抗拒女兒家的胭脂水粉的。但見她興緻勃勃的樣子無法說出拒絕。一來二去，竟也很習慣這種感覺了。偶爾也會感慨：果然，紅顏多是英雄冢。我深以為然，卻不以為意。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
白天無事的時候也會下下棋，她的棋藝一般，我卻輸多贏少。落子無悔對我們來說是不存在的。每次看她撒嬌，我也只能服軟。一來二去，我們下棋便變成了相互討論。你這步下這不太對，你看，比如這就更好。她一臉懵懂的點點頭，然後把剛剛落下的棋子移過去。
我們不在乎輸贏，一如名利早已看破。只希望能夠終日相伴就好。偶爾自己也會覺得竟是有點「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感覺了。
晚上一般是一天里最安靜的時候。我們喜歡一起坐在門前賞月。並不經常說話，沉默卻並不尷尬。往往是小月困了就靠著我睡著，我怕她著涼便抱她回房。每夜的相擁而眠都很溫暖，那樣的溫暖，無可替代。
我們都很期待這樣的生活能夠一直過下去，但我們都知道這不可能。某日我去市集賣獵物，回家卻不見小月像往常一樣坐在家門口等我回來。推開門才知家裡來了一群不速之客。目光兇狠，就像當初的那群馬匪。來人卻也並不遮掩，把小月抓起來後就直接在家裡等著。
終究是躲不掉了。我知道怕是無法善了了。拼著性命挨了幾刀，把小月救出來後叫她去老地方等我。小月並不願意離開，但知道她留下也只是累贅，只好離開了。
小月走後我再無顧忌，但終究為之前的傷勢所累。拼著性命終是把一干匪徒盡數擊殺，卻也近乎油盡燈枯。彌留之際我彷彿看見小月一個人牽著馬在老地方焦急地等我。我很焦急，卻終究只能接受即將死去的現實。
小月，如果離開是必然，請你一定要忘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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