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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中的一瓢熱水

姚偉成(廣東)

有一個與我無親無故、萍水相逢的人,卻讓我一生中都在牽掛、想念、尋找。

1977年的寒冬,德陽文工團首次到遂寧演出大型歌舞劇《劉三姐》《洪湖赤衛隊》。我是劉三姐和韓英的扮演者,演出後收拾完畢,常常是走在最後的一個。

那天演出完,我去廚房要熱水洗漱,廚房的鐵鍋只有半瓢熱水了。燒水人頭戴舊棉帽,身穿洗得褪色的棉襖,身上圍著一條舊圍裙。她沒有一點笑容,但她把鍋底所有的熱水全部舀給了我,我默默地端著水準備離開。

「不要走,就在這裡把臉洗了。」她突然這樣說。我嚇了一跳,不明白她啥意思,用最快的速度洗完臉,她將香皂泡沫漂浮的洗臉水全部倒進鐵鍋里,抓起一把柴塞進灶爐里。

她拿起我的洗臉盆,把鐵鍋里熱乎乎的水舀進盆子:「這麼冷的天,不燙一個熱水腳會生病的。快端走,在寢室里把腳燙了,趕快鑽進鋪蓋里就不冷了。」那一夜,她的眼神和形象,以及那盆洗臉水,讓我久久不能入眠。

那以後,我每晚演出完畢後到廚房,廚房裡總會飄出香皂泡沫夾雜著卸妝油的洗臉水的味道。她姓張,她第一天晚上站在劇場側門處看我演劉三姐時就記下了我,第一晚的那盆洗臉水,是特意為我留的。

有一晚演出完畢,我覺得身體很不舒服。她伸手摸摸我的額頭說:「你發燒了,明天我給你熬點草藥。」

第二天,昏昏欲睡的清晨,我被一隻粗糙的大手扶起,一陣草藥味撲鼻而來。她雙膝跪在地鋪上,手上端著一碗草藥湯,直到把葯湯給我喂完後,才輕輕地將我放下離去。3天的每個清晨,她雙膝跪在地鋪上扶著我喝葯的情景,永遠定格在我年輕的心裡。

我病癒後的一個夜晚,我端著洗臉水準備離開廚房,她說:「明天下午4點,你到我屋裡來一下。」

她家是一間不大的屋子,一架古老的大花床,一個老舊的五斗櫃,一個小圓桌和兩個凳子,空隙處堆放著蜂窩煤和爐子。

她拿出一個布包,翻開一層又一層後,是幾張布票和糧票。她說:「你正在長身體,把這些糧票拿去多吃點飯,再用這些布票去扯幾塊布做衣服。」

我詫異地看著她,不敢接。不知當時怎麼想的,我拿出5塊錢遞給她。瞬間,她眼中流露出煩躁和惱怒,大聲吼著:「把錢收回去!」

我慌忙把錢和布票、糧票裝進包里,她才緩和情緒,拉著我看她五斗柜上面的照片。她指著其中一張照片說,那是她的兒子和媳婦,在攀枝花鋼廠工作。

她端來一口小湯鍋,裡面是豌豆尖煮的肉丸子湯。她說:「把這一鍋湯吃完,補補身體。」在當時,就她家的境況來看,這一鍋湯該有多珍貴啊!

最後一場演出結束後的夜晚,我坐在石墩子上,默默地朝爐灶里塞著柴。她把我的洗臉水倒進鐵鍋里再燒,我們誰也沒有說話,沒有任何道別的話語。昏暗的廚房,只有肥皂泡沫夾雜著卸妝油和草紙的味道。直到鍋里水乾枯,鍋底燒得變紅,我才默默離去。

我不知道她的全名。我母親曾買了德陽的土特產讓我送給她,在集合等車的間隙,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她家。她不在家,我把門推開一條縫,將所有東西塞了進去。

多年來,我多次託人尋找都沒有結果。張嬢,您能夠聽到我的呼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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