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畔木瓜香 一枕黑甜夢

一個周末的雨天，就著一杯熱茶看《青木瓜之味》，這原本是一個屬於東方的愛情故事，當德彪西的《月光》響起，不一樣的西方浪漫也隨之散發出來。我很迷戀這種寧靜中充滿著澎湃的激情，彷彿在孤獨的人間，被一個人深深愛著。

電影的畫面之美一直讓人難以忘懷，10歲的小女孩梅來到西貢一個大戶人家當傭人，對主人家中一切細微之處充滿了好奇，青木瓜被摘下後的清香的味道吸引了她，當她知道這是木瓜的味道這後，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微笑。透過主人家大兒子的眼光，小梅第一次採摘了木瓜，打開青木瓜，裡面是晶瑩潤白的瓜子……

無論處於什麼樣的環境，梅的臉上總是帶著淡淡的笑，出身貧窮的她純粹而溫婉，溫和也善良，對生活從不抱怨，如同酸甜微辣清脆爽口的青木瓜沙拉，平和而幸福地孕育著腹中的胎兒，幸福的臉孔最終與佛陀融為一體，故事漸漸歸於平靜，留下溫暖而清新的青木瓜之味。

聽著梅用手刀「篤篤篤」剁青木瓜絲的聲音，對，我又要說到青木瓜沙拉這道常見的東南亞料理了。網上鋪天蓋地的做法，沒有完全成熟的青木瓜去皮去籽之後，翡翠色果肉被刨成細細的絲，放鹽腌制，澆上檸檬汁、魚露、蘋果醋，再加上紅辣椒提色提味。東南亞料理昆明也很輕意就能吃到，青木瓜沙拉有泰式和越式，味道則又有酸甜和酸辣，除基礎款青木瓜沙拉，還有鹹蛋青木瓜沙拉、青蟹青木瓜沙拉等。

在我們雲南臨滄，人們尤其喜愛酸食，而用未成熟的果實做的食物，除了青木瓜，還有青梅、青李、青芒果、青橄欖、還有另一種木瓜！雖然也是木瓜，但是兩種味道，青木瓜沙拉用的木瓜成熟之後就是我們常見的果肉是黃色，口感是綿軟的木瓜，而另一種木瓜，不論是未成熟或者成熟，口感都是硬的！所以，可以將這兩種木瓜區分為番木瓜和酸木瓜。

我學習過許多木瓜菜譜，多數以番木瓜為食材，有朋友番木瓜和酸木瓜傻傻分不清楚，有的朋友還把酸木瓜的花當成是番木瓜的花，讓人哭笑不得。用酸木瓜做菜，只有我們雲南比較普遍。比如大理的朋友會做酸木瓜魚，酸木瓜醋，而我們臨滄人最拿手的是火腿木瓜雞，也拌酸木瓜絲，當然，我們不叫酸木瓜沙拉，我們叫舂木瓜。做法更不如料理店裡的精細。豆角、小米椒、蒜米、檸檬汁等放到臼窩裡，用木槌邊舂邊拌，最後放入阿佤芫荽和酸木瓜絲，拌上鹽和味精，一份酸酸辣辣的舂木瓜就好了，類似的方法，還可以舂雞腳、舂涼粉、舂芒果，一切你覺得可以「舂」的，真正的想吃什麼「舂」什麼。

關注了一個朋友的公眾號，她的歡迎語是：木瓜樹下，有風吹來，等你來坐一坐。

我就真的仰起了頭，閉上眼睛。我在想像木瓜的香氣。其實也不用想像，中秋過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聞得到酸木瓜的香氣，不是酸氣！酸木瓜在青色的時候就可以摘下來，放很長時間不但不會壞，還會慢慢變成金黃色，顏色越黃味道越香。

前久有位大理姑娘給了我一袋木瓜，不用放冰箱，就放在廚房裡，每次一進去，木瓜濃郁的香絲絲縷縷直入鼻孔，讓人忍不住，嗅了又嗅，嗅了又嗅。原本是給我來做菜用，總是在忘記的時候，那股香氣就又提醒：我還在呢，我還在呢，快將我吃了吧。昆明這種天氣，隨機播放的晴晴雨雨之後，秋意漸漸濃了起來，走到菜市場，賣木瓜的也就多了起來，還是會上去抓起一個，聞聞香，問多少錢一公斤，回答說15。笑笑放下。

酸木瓜去皮，去籽，削成片片，放上辣椒和鹽，還有味精，將它們顛來顛去，酸酸辣辣，粗拙的做法，卻很是適合夏日開胃，以前從沒少吃；或者，不拌辣椒，一碗木瓜片，兩大勺白糖，拌勻漬半小時，漬出酸酸甜甜的木瓜汁水，一種無可言喻的味道，還好還好，想吃還可以自己做的；再或者，用冰糖煮，冰糖木瓜水，煮熟後放涼，放幾塊冰塊，冰鎮木瓜水，現在只敢舔著舌頭想想，牙……

新鮮酸木瓜切絲之後用來炒魔芋，炒肉片，晒乾後的木瓜片則可以用來煮木瓜雞木瓜魚和燉豬腳，在我們家鄉每餐都少不了涼拌菜，有時醋不夠，抓把木瓜干煮了放涼，酸醋就有了。

木瓜因為極酸，沒什麼吃頭，在家鄉並沒有被發展成經濟作物，只是因為木瓜樹有刺，田邊地角栽上一些，長成後就是一道牢固又美觀的籬笆，放學的時候路過，抬頭瞧見密密的樹隙里開著紅艷的花，手情不自禁地會伸上去，摘下來的時候，手背手腕多了被刺划過的細痕，花朵在手，居然沒覺得疼。至於摘下來拿它們幹啥了，沒想起來。

木瓜才有拇指般大小的時候，是很難被發現的，除非眼尖的饞鬼。我們管這種才長成的小木瓜叫木瓜「嘚」，就是形容小的意思。木瓜「嘚」摘下來，拿回家用刀拍碎，撒上鹽和辣椒，真的不要太開胃。多年後和朋友一起去鄉街子看到，讓我眼前一亮，朋友居然不知道是什麼？我說是木瓜，引來大大一聲驚嘆，竟然有這麼小的木瓜，太玲瓏了吧，買買買，買了炒肉片，香，脆，當然，還下飯。

新鮮木瓜在冰箱里可以放兩三個月，唯一的不好就是聞不到香氣。後來想想決定切片晒乾，和冰糖一起用來泡酒。大約一個月，木瓜的顏色析進酒里，變成褐黃。飯店裡里也常見木瓜泡酒，沒有喝過，自己泡的，也只是用來做菜，有時間有興緻，和紹興花雕一樣做個木瓜酒乾菜燜肉，味道還真的不賴。剩下的木瓜干也收儲起來，等過季了，買不到新鮮木瓜，又極饞家鄉的特色風味美食火腿木瓜雞的時候，放木瓜干就好了，味道和放新鮮木瓜是一樣的。

木瓜樹和其它果樹一樣也有大小年之分，今年結得多，明年必定結得少。木瓜猶青的時候，路過就能聞到香氣。聽說古人會在冬天的時候，將木瓜香櫞佛手一併作案頭清供。古人分得細，長相不同的木瓜還有不同的叫法，「有鼻者，木瓜；無鼻而澀者，木李；比木瓜小而可酢澀者，木桃。」我們沒那麼文雅，沒有必須擺在供桌上的儀式感，隨便放哪裡都行，我是放在床頭，真的催眠，香氣彷彿是通過鼻翼鑽入你的夢境，清掃你的疲倦，安撫你的情緒，所以連夢都是幽靜的。但願不會讓人覺得這是怪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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