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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文博:小甘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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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樹下,一棟沒有頂的破舊茅草屋,一堆殘垣斷壁的院牆,一園子枯草,這就是我那個小學老師曾經的家。

那時,我們小學根本不存在公辦老師,就是村裡幾個讀過書有文化的人,臨時組成了一個班子,叫上村裡的適齡兒童,就這麼把學校給辦起來了。

我每到一個年級,就要換兩個老師,一個語文老師,一個數學老師。因此,我的小學老師有好幾個,但讓我印象深刻的也就一兩個,然而,小甘(音)老師絕不是讓我印象深刻的老師。

我只零星地記得與他有關的幾件小事。

那年,三年級,在新學期開學的第一天,我沒有去報到,據說教語文的小甘老師是我三年級的班主任,可是我卻病了。等我病好,已經是一個月後了。病好的那天,奶奶說讓我去學校報到,我不敢去。我害怕小甘老師,雖然還沒與他接觸過,但是這麼小的學校,也是見過幾次面的。據高年級的學生說,他很厲害,愛打人,愛小聲罵人。

奶奶再說讓我自己去,我就開始哭了起來,後來奶奶無奈,只好拖著蹣跚的腳步,帶著我去了學校。

到了教室門口,我看到一個白髮蒼蒼,精神抖擻的老人在講台上,正講得起勁。我躲在奶奶身後,奶奶跟他打了招呼,我就進去了。

雖然一個月過去了,教室仍然瀰漫著新書的味道。我坐下來,他繼續講課,接著給我們說了一個謎語,現在我還清晰地記得謎語的說法:"二十一架梁,由子中間坐,八字底下藏",讓我們猜一個漢字。他說完後,看我們猜不出,就提醒了一下,說,由子是孔子的一個學生的名字,他這麼一提醒,我們更加迷糊了。但那堂課我聽得特別認真。

小甘老師很明顯是個嚴謹的老師,在後面的日子我漸漸感覺到他的課堂的枯燥了。

他的字寫得非常工整,可那不足以吸引我的注意力。同學們都喜歡聽故事,他卻很少給我們講故事,也很少說謎語,只講課文,講得很投入,尤其是一些感人的片段,他講得更加有渲染力,可是我卻很難被他感染,每次都想儘快結束他的課,因此很多時候都是走神的狀態。後排的那些男生總是聊天去了,有時聲音很大,影響了他講課,他非常生氣的時候就停下來,大聲訓斥,最後嘴裡做罵人的口型,聲音很小,幾乎聽不到,看來小聲罵人的傳聞是真的了。但我卻很少見他打人。

有一天早晨,第一節課前早讀時間,教室里大部分同學都在讀書,後面的那幾個同學趁著讀書聲的掩蓋,在聊天。這時小甘老師進來了,那幾個同學立刻做讀書狀。

他先在教室門口,巡視了一遍,然後徑直地走向學生四海。他一走進來,大家的讀書聲音更高了,也更認真了,那幾個聊天的也趕緊裝模作樣地讀起來了。看來不止我一個人怕他。我偷偷地看了一眼四海,發現他把書擋在眼前做幌子,實際上在睡覺,直到老師走到了他跟前他還在睡,小甘老師低下頭,趴在他臉上,看了一眼,確定他在睡覺。然後舉起大手,一巴掌打了下來,四海被打得直接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四海以為是同學跟他開玩笑,轉頭就想罵人,一看是小甘老師,立刻忍著疼,坐下來拿著書就讀。我忍不住想笑,可是又不敢笑。有幾個膽大的笑了出來。

四海家裡比較窮,他從小就沒有媽媽了,記得有一次,寫作文,題目是《我的媽媽》。他竟然哭了起來,小甘老師立刻明白了原因,說,你就寫《我的爸爸》吧!

我們的作文不管寫多少字,他都一一過目。被他批改過的作文,上面總是被紅筆包圍了。從字詞到句子,從句子到段落,有的是修改,有的是批註,有的是讚美,還有劃波浪線的,據說那是一種榮耀。我的作文本上從來沒有被他划過波浪線,被修改的地方卻很多。我也從來沒有在乎過他改過的作文,畢竟我的大部分作文都是應付了事。

我每天上學都要從他家門口經過。自從到了他班上,我很害怕在路上遇到他。每次經過他家門口,我都刻意加快腳步,生怕被他看見。他家裡應該比較窮,房子是泥牆的草房子。一個小院子,我沒進去過,從門樓往院子里看,雖然是泥巴地,但乾淨得很,院子裡面種著幾棵石榴樹。門樓外面也很乾凈,大門口有一顆很大的棗樹。每到秋天,石榴和棗子都掛滿了枝頭。我偷過別人家的棗子,但是那棵就在路邊的棗樹上的棗子我卻不敢碰,就連樹下落了的棗子我都不敢拾。

今天,我刻意從他家門口經過,那些土房子和土院牆已經坍塌,都變成了斷牆,棗樹也不見了。

據說,他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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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回家的第二天,小學同學二波和計劃就來我家找我了,那天我正好陪母親去趕集,他們沒有找到我。

隔一天我特意帶著女兒去拜訪他們,在二波家稍作停留,我們就一同來到計劃家裡。他家蓋了樓房,正在樓上忙活。

等他下來,我們一到客廳,他女兒立刻端上了水果,還給我女兒拿了一瓶酸奶,然後就去泡茶。我與計劃已有二十幾年沒有見面了,我們是小學同學,也是很好的玩伴。這場景突然讓我想起了杜甫的《贈衛八處士》,「焉知二十載,重上君子堂。昔別君未婚,兒女忽成行。」人生太多難料的事了!

聊天的過程中,計劃向我透露,他家裡有一些舊書。我一聽書,還是舊的,趕緊讓他拿出來。看著那些發黃的,破舊的書,我眼饞得不自覺咽了一下口水。還有幾本名著,都是毛邊書,手抄本。那些書的封面外都又包了一層封面,用毛筆字寫了書的名字,在角落處寫著書主人的名字——許彥才。那清晰的字,那工整的字,那剛勁的字,我似乎在哪見過。我問計劃這些書從哪來的,他說是他爺的。原來是傳家寶哈!他說也不是傳家寶,是從他爺的老房子里扒出來的。

我說:「還有沒有,你現在帶我也去扒幾本!」

他說:「沒了,那老房子已經塌了。」

看著這些書我不禁感嘆道:「在那個年代,你爺有這些書,字又寫得這麼好,那他一定很有學問了。」

他說:「他是個老師。」

二波補充說:「他爺就是小甘老師!」

我一臉困惑的表情,不敢相信,怎麼從來沒聽計劃說過。他竟然是小甘老師的孫子。

最後,我開玩笑地問計劃,這些書能不能賣給我。他一口否決了,說他會一直收著。

從他家出來,外面的太陽已經很高了。走進陽光里,冬天的寒冷被陽光碟機散得乾乾淨淨,直叫人覺得溫暖。

只是,我覺得,我是不是錯過了很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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