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未大，我不老
第147篇| 共1788字 | 讀完約需3分鐘
①
小妖怪媽媽問我：「我眼角的皺紋又深了吧？」
我的目光認真地落到了她臉上。這段時間，小妖怪媽媽工作很忙，昏天暗地，熬更守夜是常態，不堪重負的皮膚，難免表現得有些搶眼。
見我半晌不語，小妖怪媽媽猜到了答案，不甘地嘆氣：「哎呀，真的是老了！」
「我不要你老，也不要爸爸老！」我安慰的話剛跑到嘴邊，便被清脆的童聲擋住了去路。擋住我的話去路的，是小妖怪。
側頭望去，小妖怪嘟著小嘴巴，停下正為芭比娃娃穿衣服的小手，看著她的媽媽，還有她的爸爸。她剛剛還在微笑的眼睛，這一刻，被突如其來的憂傷佔據。
這眼神，喚醒了我昏昏欲睡的柔軟。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抱著她問：「為什麼啊？」
「我不要你們老，我要你們永遠年輕。」小妖怪說。
「人都會老的。你一天天長大，爸爸媽媽就會一天天變老。」
小妖怪糯乎乎的小手摟著我的脖子說：「我不要長大了。可以嗎？」
「你不是一直很想長大嗎？還說長大後，就可以自己拿主意，想買玩具就買玩具，想吃冰淇淋就吃冰淇淋。」我在小妖怪的小鼻子上點了下，笑著說。
小妖怪歪著頭想了想說：「我還是不要長大了。」
②
其實，我清楚小妖怪的心裡所想，但就想聽她親口說出來。我佯裝不知，追問道：「為什麼呢？」
「我要爸爸媽媽永遠年輕，永遠和我在一起」小妖怪的眼睛裡蕩漾了滿滿的嚮往。
很理解小妖怪的這種嚮往。一段時間裡，她最怕的事情有，爸爸媽媽會變老，爸爸媽媽會死。開始聽到這些，她的小眼睛裡，總是霧氣瀰漫。
小妖怪或許不知道，這些事不止她怕，她的爸爸和她的媽媽，同樣怕。人生在世，唯長生不老不可能。就算不能長生不老，我和小妖怪媽媽也希望活得長點，陪在她身邊的時間久點，看她一天天長大，讀小學讀初中讀高中讀大學，工作順利婚姻幸福……
有時，我發現自己比小妖怪更脆弱。獨處時，想起她的漫漫成長路，總會莫名驚怕，怕某一天自己老態龍鍾，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在這驚懼的想法里，想起小妖怪和她媽媽相依為命的種種場景，鼻子總是酸酸的。
一天，在客廳沙發上這樣胡思亂想，恰逢小妖怪走出書房。見我眼眶潮濕，她跑過來問：「爸爸，你怎麼啦？」
為了掩飾這一刻的軟弱，不想小妖怪看見她爸爸的不堅強，我用手揉揉眼睛說：「一隻調皮的小飛蚊飛到了爸爸的眼睛裡。」
小妖怪急忙跑進洗手間，拿出沾了水的洗臉帕說：「小飛蚊好討厭啊。爸爸，你用濕毛巾擦一擦就好了。」
接過洗臉帕，我的心裡忍不住一暖，堅定地對自己說：「你娃兒一定要記住啊，她未大，你可不能老，更不能死。」
③
早前，與朋友談論生老病死，我是最淡然最洒脫的那個。但自從小妖怪來到這個世界後，我發現，自己做不到過去的淡然和洒脫了。突然間，我害怕變老，害怕死亡。
我也知道，生老病死，是人逃不脫的自然定律。不管你的權多大勢多大，都逃不脫，跑不掉。儘管如此，我還是想，儘可能地活長點時間吧，用這雙溢滿愛的眼睛看她久點吧。惟她一切安好，我才能安然。
原先不太注意身體的我，把健康當成了頭等大事。但瑣碎的生活，讓我的鍛煉計劃總是成為水中月鏡中花。糾結時，小妖怪問：「體育鍛煉會讓人的身體更棒嗎？」
我點了點頭。
「有了棒棒的身體，就不容易變老，是嗎？」一貫迷糊的小妖怪，這次的思維邏輯很清晰。
小妖怪喃喃自語：「身體棒棒，爸爸媽媽就不容易變老了，那我和他們一起鍛煉唄。」她突然抬起頭望著我說：「爸爸，我們一起鍛煉吧。」
小妖怪自言自語的理由，讓我心裡大動。
相當長一段時間裡，我的鍛煉計劃未能落實，實在是因為小妖怪。每天放學，等她做完家庭作業，練過鋼琴，吃過晚飯，時間差不多跑到了晚上八點多，哪還有時間去鍛煉啊。
「可是你的時間來得及嗎？」我一臉疑惑地問小妖怪。
小妖怪沉思片刻，很肯定地說：「我把作業做快點就可以了啊。」
讓我驚奇的事情發生了，此後，小妖怪不再「龜速」了。過去，她的「龜速」是我和她媽媽的一塊心病，絞盡腦汁，想盡辦法，威逼，利誘，全都不管用。我想，這或許是愛的力量吧。
接下來，每周二三五，小妖怪在積極忙完自己的事情後，都會慎重提醒我：「爸爸，咱們該去鍛煉了喲。」
小區近旁，是一所重點大學，它闊大的操場，成了我和小妖怪的專用鍛煉場。望著路燈下沿著跑道飛奔的小妖怪，聽著她氣喘吁吁的聲音，我忍不住告訴自己：「她未大，你不能老，更不能死。」
這話，算我堅持活下去的誓言吧。至於其它的，所謂事業，盡皆虛妄。守著小妖怪長大，才該是我人生最大的價值。
小妖怪，你的爸爸，還有媽媽，一定會努力堅守這個偉大的誓言。
作者簡介：汪洋，全職奶爸，不自由寫自由，發表百餘萬字，著《獸行記》、《不被嘲笑的夢想是不值得去實現的》等多部。居重慶，夢想偕同妻女走天涯，有朝一日自由寫。
TAG:謙意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