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吃掉了兩個孩子
文/燈下香草 來源/靜心寫人生
李大香最近特美，美的心裡冒泡。為啥？兒媳婦生了一對雙胞胎，一下子倆孫子啊，樂得李大香後腦勺都要開花了。
李大香一邊在牌桌上和老姐妹們打著牌，一邊向大家炫耀，哈哈，我一下子得了倆孫子，那是我們家這些年積來的福氣。我兒子一棵獨苗，一下給我變出倆來。我現在做夢都能笑醒。
有人說，那你還不好好在家伺候你兒媳婦過月子，還出來幹啥？摸牌就這麼上癮？
我兒子在家伺候月子呢，我這不是高興嘛，出來跟你們分享分享，嗬嗬嗬嗬。李大香笑的像吃了喜鵲蛋一樣。
我說李姐，你一年到頭都不離開牌桌，這關鍵時候還不在家裡燒火做飯吶？你就不怕討你兒子和你兒媳婦嫌棄？
他們敢？我是一家之主，我是他們的媽。打牌咋了？天天又不忙，地里沒活干，就家裡那點家務，有我兒子在，我就是甩手掌柜，我那兒子，孝順著呢。
牌桌上又是一片稀里嘩啦的響聲。
李大香這幾天的手氣出奇的好，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切都是那麼得心應手。
這天吃完早飯，兒子根生對李大香說：「媽，今天別去打牌了，你在家看著寶寶。我帶小菊去醫院檢查一下，她總是肚子不舒服，去之前把倆孩子都餵飽，您在家守著，我們很快就能回來。」
「那你們完事了快回。」李大香不是怕孩子離開媽媽會哭鬧，倒是耽誤了今天的牌局。
剛出生十幾天的孩子，吃飽了就閉著眼睛睡覺，只要不渴不餓不拉不尿，睡兩三個小時都沒動靜。
李大香就喜歡兩個孩子這一點——乖。
李大香坐在房間里看著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兩個孩子都睡的香甜。
李大香著急啊，本來約好今天繼續打牌，最近她在牌桌上順風順水，贏了不少，今天手氣肯定還會挺好。
李大香在房間里踱來踱去，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心裡癢的不行。
她一邊回想之前在牌桌上的那些驚喜和得意，一邊又想像今天過去以後，肯定也會順風順水，讓所有的人羨慕嫉妒。
李大香又看了看熟睡中的兩個孫子，心想，我就去摸一會兒就回來，孩子一時半會兒醒不了。
然後一想，萬一孩子醒了哇哇哭了咋辦？又一想，不會的，兩個小傢伙應該繼續睡一個小時沒問題。就算孩子醒了，那麼點小孩子，還在襁褓里，不會爬不會滾，就在床上躺著，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然後，李大香下定了決心，去摸一會兒牌，一會兒，就一會兒，一會兒就回來。
李大香走到院子里，家裡的大狼狗躥過來，沖著她哼唧。
這天這個時候人雖然吃飽了，但是還沒喂狗，李大香著急去打牌，懶得管它，隨腳踢了大狼狗一下：「滾一邊去。」
狼狗討了個沒趣，跑到門口去趴著了，旁邊是狼狗專用的空空的食盆和水盆。
李大香把院子里的大門鎖上以後，像一陣風一樣向棋牌室走去。
家裡這邊，大狼狗看到女主人走了，自己餓得滿院子里轉，東聞聞西嗅嗅，等嗅到卧房門口的時候，狗用頭一頂，門就開了。
屋裡的奶腥味讓大狼狗食慾大振，越發感覺飢餓。
……
那邊棋牌室里，李大香正玩的帶勁兒，摸牌出牌，一圈又一圈，一局又一局，玩得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兒子和兒媳臨去醫院時對她的囑託，忘記了那兩個讓她感到無限風光無限榮耀的剛出生的孫子。
那是兩個白白嫩嫩的小娃娃。他們剛來到這個世界，對這個世界的冷暖還一無所知。
牌桌上有人要回家了，李大香還說：「再玩兩圈，那麼著急回家幹嘛呀？」
牌友說：「我得回去做飯去，不像你，家裡有兒子給媳婦伺候月子，你這當媽的天天打牌，啥也不用干。」
李大香得意地說：「那是。」話音一落，忽然又想起，今天兒子兒媳不在，兩個小孫子在家裡的床上躺著呢。
李大香心裡一驚，好幾個小時了，孩子肯定餓醒了。
想到這裡，李大香邊起身邊嘟囔：「壞了壞了，我得回去看孩子。」
其他人奇怪地看看她：「不是再玩兩圈嗎？怎麼突然走了呀？」
李大香沒接話兒，慌慌張張地離開了。
旁邊還有個大媽說：「今兒老李這是咋了，跟火燒了屁股似的？」
大家笑了笑，旁邊一個人坐在李大香剛才的位置上，繼續摸起牌來。
李大香在褲兜子里掏出鑰匙，豎著耳朵把門打開。
沒聽到孩子的哭聲，李大香疑惑，兩個小傢伙這麼長時間了還睡呢？
她帶著疑惑走進卧房，一股子腥味撲面而來。
李大香看到屋裡的情景瞬間就傻了。
大狼狗就在床邊趴著，狗的旁邊還有半個孩子，是的，半個孩子，孩子胸部以下的內臟已經被掏空。
床上另一個孩子躺在血里，脖子已經被咬開，臉已經被狗撕掉半拉，孩子身下的被褥都是血，血已經開始乾涸，變成黑紫色。
李大香抱住頭髮出一聲嘶嚎。
正舒服地趴著休息的大狼狗在李大香一開始進門的時候，只是睜開眼懶洋洋地看了她一眼。
現在李大香的一聲嘶吼讓大浪狗渾身震了一下。隨即站起了，抖了抖身子，在旁邊蹭著李大香的腿跑了出去。
李大香嚎叫著追著大狼狗跑了出去。
此時，李大香已經瘋了，她就像一條瘋狗一樣追著另一條狗飛奔。
狗跑到院子里，李大香跟著跑到院子對狗沖了過去，狗害怕了，夾起尾巴往外跑，李大香嘶嚎著往外追。
有鄰居看到此情此景感覺奇怪，湊上前去想問問李大香怎麼回事，卻發現李大香眼睛發直，除了怪叫著追趕大狼狗，對別人的問話卻充耳不聞。
聽到李大香的怪叫聲，好多人都走了出來，人們感覺到事情不對勁，然後向李大香家裡聚去。
有人以為根生和小菊都在家，進門以後在院子喊了幾聲，房間里沒人答應。
幾個人相互對視幾眼，感覺房間里有大事發生，於是不約而同納悶兒地向房間里走去。
門開著，剛邁進去，屋裡的慘相就被大家看了個正著。
有的人大叫一聲跑了出來，有的人轉臉走出來彎著腰在院子里吐。有兩個年老的大爺還比較鎮靜一些。
「她家的大狼狗吃人了，趕緊，去幾個人抓狗去。」
「根生和小菊沒在家，誰趕緊打他倆手機，聯繫一下，看看幹嘛去了。」
「根生好像帶小菊去醫院了，我早上看到他倆的時候問了一聲。」
……
李大香跌跌撞撞地到處跑著。
大狼狗被人們圍了起來，有拿著鎬的，拿杴的，拿杈的，拿棍的，人們慢慢向大狼狗逼近，大狼狗在人們的圍攻中驚恐地發著抖，同時也發出低沉的嗚咽聲。
一個青年趁狗不注意，在狗的身後一鐵榔頭砸了下去，狗張著嘴發著哀嚎倒在地上，除了狗嘴裡可以發出聲音，狗的身子已經不能動了。
李大香瘋瘋癲癲地跑過來，撲在狗身上，嚎叫著使勁扒狗嘴，狗的牙嵌進了她的手掌里，她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往狗嘴裡伸著手亂抓，想把她的孫子再從狗肚子里掏出來。
此時，根生和小菊在村外回來了。
人們表情沉重地看著他倆。
根生和小菊心裡發毛，問大家：「都怎麼了這是？」
人們讓開一條縫，順著人縫望過去，是李大香正跪在地上扒狗嘴。
兩人急忙向前：「媽，這是怎麼了？咱家狗咋死了？」
「快快，孩子在狗肚子里，快，把孩子拿出來。」
孩子？根生和小菊對視一眼。
隨即瘋了一樣往家跑。
幾個婦女正在他們家門口唉聲嘆氣地抹著眼淚。
看到根生和小菊衝過來，幾個人一下子把他倆抱住：「別進去，不能看，孩子已經沒了。」
根生力氣大，一下子掙脫了人群，闖進了屋裡。
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傳出來。
小菊聽見聲音，不掙扎了，獃獃地，然後一頭栽了下去。
人們又趕緊七手八腳地給她順氣，掐人中。
村裡人都過來了，李大香也被幾個人架回來了，她雙手鮮血淋漓。
有個老人走出來說：「根生啊，孩子已經沒了，趕緊收拾收拾讓孩子入土為安，不要讓孩子他媽看見屋裡的情景。」
根生整個人都頹廢了，像是靈魂被抽走了。
幾個膽子大的年輕小夥子，含著眼淚，忍心裡的疼痛，和視覺上的不適，拿孩子用過的小褥子小被子什麼的，把兩個殘缺的孩子包了起來。
小孩太小不能入祖墳，一般夭折的孩子都是找個溝溝坎坎地地方埋起來。
一個老大爺在徵得了根生的同意後，帶著人去把孩子埋在了後山的一棵大樹下面。
根生臉上無聲地淌著淚水，他坐在門檻上一動不動，已經沒有力氣也沒有勇氣去親手埋掉自己的孩子了。
大家湊在一起七嘴八舌地理清了事情的經過：根生和小菊去醫院以後，李大香的賭癮來襲，難以克制，趁孩子熟睡去了棋牌室，打起牌來忘了時間。家裡的狗餓的到處找吃的，跑到卧房裡聞到了初生嬰兒的腥味，獸性大起，吃了孩子。李大香通過和別人的交談突然想起被遺忘在家的孩子，慌張跑回來，看到被狗撕咬的兩個孩子支離破碎的屍體，急火攻心，迷失了心智。
是的，李大香瘋了，天天跑出去追狗捉狗打狗。
小菊天天躺在房間里以淚洗面，萬幸的是人們沒讓小菊看到孩子支離破碎的身體，心雖然在悲痛里泡著，神志還算正常。
根生這個年紀輕輕的七尺男兒，照顧好妻子的同時，也要看好已經瘋掉的母親。
他無時無刻不在恨自己，他恨自己當天留下孩子，如果也帶著孩子去，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他也恨自己的瘋媽，恨得痛徹心扉，如果她不去打牌，孩子還會好好的。
小菊也是這樣，她恨婆婆，她恨得咬牙切齒，看到她恨不得撕了她咬了她，婆婆的不負責讓她失去了兩個最最可愛的兒子，他們才剛剛出生，才剛剛睜開眼睛看到自己的媽媽，他們還沒來得及和她相認。
可是小菊恨來恨去又恨起自己來，自己要是注意自己身體，自己要是不生病，就能一直守在孩子身邊，那麼就不會出這樣的事情，孩子就會在她身邊長大，學著叫爸爸媽媽，學著走路，學著和父母追逐嬉戲。
就這樣，家破人亡。就這樣，瘋了的人著了魔，清醒的人天天含淚咽血。
在人生中有些災難，躲不過也避不開，只有迎頭去拼去承受，用堅強用勇氣用責任，扛起未來的人生。可是，有些災難明明不該發生，可以不用去感受那撕心裂肺的生離死別，不用感受那恨之無奈又要相伴相守的痛徹心扉。
假如李大香那天把狗餵飽，把卧房的門鎖好，假如李大香一直守在孫子身邊，哪怕是累了，和孫子在一起睡覺也好啊，再假如李大香從來不喜歡打牌，沒有沾染賭癮……
可是，人生沒有重來。
老天在眼睜睜看著每個人對生活的態度，然後來鋪就每個人前方該走的路途，於那些僥倖和頑劣中，它會生出一個又一個無比凄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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