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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榮的舞台魅力,預留給這個時代的超前訊息,15年未曾走遠

自2003年4月1日之後,在一群粉絲心中,每年的三月桃夭變成了春風不度,你問何故,他們會用一句歌詞答你:

「春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

這位讓春天失色的昔日巨星,就是哥哥張國榮。

張國榮

每年這個時候,關於哥哥張國榮的文章都有很多,大多關於他的生平、他的電影,還有種種懷舊向的追憶。

不過筆者始終認為,哥哥的價值並不是懷舊,因為他的東西壓根稱不上是「舊」。

他的作品和巨星風範,在幾十年後依然是藝術和思想高度的一個標杆,引領著這個社會的時尚風潮。

也正因如此,才讓得他即便在離世15年後,依然在吸收新粉絲,依然被無數人紀念,像每年如期而至的春風,「從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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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會上的Leslie

香港演藝界很少有人直呼張國榮的名字,也許顯得太生分。張國榮喜歡別人叫他「哥哥」,或者英文名「Leslie」,關於這個名字哥哥曾經解釋過——

他自我感覺比較接近bisexual(雌雄同體),剛好又喜歡《飄》裡面的男主角Leslie Howard,覺得Leslie這個名字很中性,所以就作英文名了。

雌雄同體的因子種進Leslie的大名,超越性別的藝術便被他演繹得芳華絕代,奔逸絕塵。

在這篇文章里,我將跟大家聊聊這些前無古人的音樂現場。更重要的是Leslie留下的,於今天而言依然具有現實意義的時代訊息。

演唱會幕後

1984年,剛憑藉《風繼續吹》和《Monica》走紅的Leslie,參加無線台慶「星光熠熠競爭輝」,已完全沒有新星的中庸求穩姿態,而是大膽前衛,以一支雌雄同體的探戈《鴛鴦舞王》驚艷四座。

他將自己一分為二,左半身著舞裙,右半身著西裝,左右分飾男女兩角,彼此調情,繾綣共舞。

短短四分鐘渾身是戲,兩個性別以最直觀的方式融合在他身上,竟毫無割裂違和,那個年代的香港,沒人能做這樣的表演。

《鴛鴦舞王》Live

然而當時的香港媒體只看到膚淺的外在,焦點都集中在哥哥的「美腿」上(當然確實美)。但從那以後,哥哥就註定為了藝術,與世俗媒體剛到底。

隨後他出演了幾部涉及性別議題的電影,《霸王別姬》《金枝玉葉》《春光乍泄》,無一不是公認的佳作。哥哥在表演上也交足了120分功課,但他本人對這些電影中性別成分的處理,卻有著自己不同的深思。

他曾在香港中文大學的講座上,公開表達了對這些電影的遺憾——

他認為《霸王別姬》「有意隱藏了同性戀獨立自主的選擇意向,如果能更忠實原著地給予同性情感一些著墨,那麼這部電影在同類型片中的地位會比《春光乍泄》更高。」

《春光乍泄》劇照

而《金枝玉葉》則把林子穎是女扮男裝的設定在一開始就暴露給觀眾,大大縮減了觀眾對同性戀的思考空間,浪費了一個好設定。

作為演員,自然無法控制導演如何去運用性別元素,在個人表達上更像是「戴著鐐銬跳舞」。

於是Leslie將他真正的表達,放在了更開闊的舞台上。

舞台是他的表達方式

1996年的專輯《紅》,Leslie已經十分包容地探討了「性別」與「性」的問題,且不只有同性戀、異性戀,還有異裝者等性少數。

比如《怨男》的MV就描述了一群白天衣裝得體被束縛在工作崗位上的男人,下班後統統卸下偽裝,換上亮閃閃的假髮和衣裝,恣意狂歡。

《怨男》MV

到1997年的《跨越97演唱會》,Leslie則將性別演繹到了極致。

《偷情》的一襲暗黑色綢緞浴袍,將男性線條覆得若隱若現,舞台還做了幾處地下通道風口的設計。

當哥哥踩著迷離隨性的步態掠過,風數次撩起他的裙袍,既讓人想起瑪麗蓮·夢露的經典一幕,又多了一種雌雄混合的美感。

只有當這樣的他走到你面前撩得你欲仙欲死,你才發現,原來男人也可以魅惑,也可以風情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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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情》Live

品玩了前菜,我們來看大招——《紅》。

Leslie在《紅》這首歌的編排上下了不小功夫。

他本想呼應《霸王別姬》,採用京劇中的花衫扮相,但演唱會中途不夠時間畫臉,於是選擇了塗上紅唇;又怕觀眾看不清楚,看不徹底,便加了紅色高跟鞋的設計。

這樣的著裝在當時香港樂壇已屬驚世駭俗,Leslie還大跳男男探戈,更是轟動一時。

身為領舞的朱永龍說,他在台上都不敢看Leslie的眼睛,因為他的氣場太強了,不是帶著一群伴舞根本沒法跟他對跳。

這首現場就算放到今天看,依然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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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Live

如此的視覺藝術和內涵表達都可謂前無古人,妖冶無雙。每次看完腦中都只有一句話:庸脂俗粉算什麼,哥哥才是真絕色。

用當時演唱會美術指導張叔平的話解讀則是——

「張國榮就是要打破性別的限制,嘗試多元的時尚元素。一點點男人,一點點女人的感覺是最美的,為什麼呢?因為那不再是平面的,而是複雜的。」

如果說《跨越97演唱會》,Leslie是以向傳統觀念中的女性特徵靠攏的方式,來達到模糊和打通兩種性別界限的藝術表達。

那麼在三年後的《熱·情演唱會》,他就已經完全拋開了「性別」概念,一切元素無所謂男,無所謂女,都只放在「美」的維度去吸收和釋放,集「美」之大成。

《熱·情演唱會》造型之一

Leslie給《熱·情演唱會》想了一個構架思路——「一位天使墮落成惡魔」的故事,還請來著名設計師讓·保羅·高緹耶設計戲服。

眾所周知,高緹耶擅長用服裝挑戰傳統性別邊界,在此前從未給亞洲藝人設計過高定。

六套戲服,從鑲著天使羽毛的白色西裝,到少女般純真的貝殼短裙,到撩人的透視裝,最後到象徵魔鬼的暗紅色綢絨長袍,展示天使跌落人間,開始識性,變得誘惑,沉溺,控制人慾的過程。

高緹耶為Leslie設計的部分戲服

特別是這首《大熱》,他肩披長發,卻絲毫不現陰柔;蓄了須茬,卻有眼波清澈帶水。諸多性別符號在他身上彷彿被洗掉了,不再從屬於性別。

他和三年前一樣站在鼓風機上,帶出的卻是一種遠古八荒之時,大漠獨行者的滄茫霸氣。

他可以有太多種樣子,多到「性別」二字根本裝不下。

那麼這些千變萬化的可能性到底該如何定義,能否歸納出一個確切的形象呢?

他似乎就等著你發問,然後用一曲壓軸來回答,這些都不需要定義,因為——「我就是我」。

《我》

《我》,唱這首歌時Leslie褪去了所有華麗服飾,只著一襲純白浴袍,打著赤腳,就像每個人出來到世界的本真,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地唱出林夕專門為他寫的詞——

我就是我,

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

孤獨的沙漠里,

依然盛放得赤裸裸。

看完這兩場演唱會,才能說真正接收到了他給世界的信息。

就像作家伍爾夫所說:「性別如衣服,可以隨時替換。」而Leslie用他的藝術,告訴你不需要去成為觀念中的某個既定性別,因為你就是你。

其實「雌雄同體」這個詞,本身還是在「雌雄」的觀念前提下去界定「同體」了,真正的同體,是無所謂哪部分「雌」,哪部分「雄」,是「超越性別」而存在。

可惜,如此超前的表達被當時的香港媒體嘲諷唾罵。但Leslie很硬氣,因為他知道這些藝術並不只是寫給當時的年代、當時的香港,在時間的長河裡,懂的人自會振臂呼應。

時至今日,性別認同和性別戰爭依然討論甚荼,Leslie在拓展性別空間上所帶來的啟發和影響,無疑仍發揮著它的現實意義,和鼓舞人心的力量。

人間四月,風再起時,春光尚好,因你一直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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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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