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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塘:「天眼」改變一代少年的人生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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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場里只剩下監考老師和劉章韜。劉章韜把卷子翻來覆去檢查了好幾遍,又最後看了一遍沒答上來的題,搖搖頭,交卷了。鈴聲這時候響起來。3月24日下午,2018年全國中學生天文奧林匹克競賽(以下簡稱天文奧賽)初賽結束。

劉章韜來自平塘民族中學。天文奧賽舉辦十五年,這是平塘縣第一次有選手參賽。因為「天眼」的落戶,平塘成為天文小城。

「天眼」為當地帶來了各種社會效益。不過,在平塘民族中學帶隊老師楊柱飛看來,「『天眼』把天文學帶進這些孩子的生命里,有可能改變一些人的人生軌跡,這是『天眼』最深遠的影響之一。」

除了劉章韜,平塘民族中學這次還有7人蔘賽。他們都覺得考得不好,「我們是來打醬油的。」他們自嘲。

不過,這沒什麼關係。高二的劉章韜已經決定,「大學要考天文學專業,以後從事天體物理方面的研究。」

出現

天眼的出現,影響了不少當地的孩子。

劉章韜生長在平塘克度鎮上。很長一段時間裡,小鎮在劉章韜的眼裡很普通。生活在其中,他甚至對小鎮的存在「沒有什麼特別的意識。」

直到小學四五年級的時候,有一天,早晨一進校門,他就發現學校的圍牆上多了一排大字。字是用白漆刷上去的,硬挺的筆鋒讓牆上的這排字看起來鏗鏘有力。他一個字一個字讀過去,「500米口徑射電望遠鏡選址克度鎮。」多少年後回想,他發現,當時,從讀完這句話開始,這幾個字就深深刻在了他的腦海里。「我根本不明白牆上的話是什麼意思,但是很奇怪,往後,一提到FAST,我都會想起來這個場景。」

差不多在同樣的時間,一個晚上,幾十公里以外的平塘縣城廣場上,正在舉辦一場晚會,吸引不少平塘市民來觀看。

與劉章韜年紀相仿的鄧國濤也是其中之一。他跟爸爸擠在人群里看熱鬧。在他的記憶里,縣城廣場從來沒舉辦過晚會。他很好奇,「爸爸,這裡為什麼要辦這個晚會?」「因為平塘要建一個大射電望遠鏡。」「什麼是大射電望遠鏡?」「就是一口大鍋。」

鄧國濤覺得既驚奇又疑惑,「大鍋?」以他當時的智識,根本無法理解是什麼樣的「大鍋」,值得如此慶祝。

2011年3月,500米口徑球面射電望遠鏡,在平塘開工建設。這是世界最大單口徑、最靈敏的射電望遠鏡,被譽為「中國天眼」。

當時只有十歲的鄧國濤,當然無從得知這些內容。在晚會上,他也沒有獲得更多關於「大鍋」的信息。只是記得,晚會結束的時候,深藍色的夜空,被煙火映照得繽紛迷人。有什麼東西,開始變得不同了。

那時候,剛剛調到平塘民族中學當地理老師的楊柱飛,知道「天眼」即將給這個地方帶來什麼。他從小對天文感興趣,因此當了地理老師。他覺得自己絕對幸運,一到平塘,就遇上個如此重大的天文項目。他打聽到工地的位置,騎著摩托車去看個究竟。

縣城離工地將近100公里。工程初期,從克度鎮到工地幾乎沒有路。他顛簸四個多小時,下午兩三點才到工地外圍。內部無法進入,他在外面,站在塊小土坡上往裡看。「沒什麼特別的,但也不失望。現在知道『天眼』的人那麼多,沒有多少像我這樣到過建設初期的工地吧。」

讓他沒想到的是,返程時因為工程修路,來時的路被炸掉了。他把摩托車停在一邊,找了一塊空地坐下。群山環繞,修路的轟鳴聲在山間回蕩。他不著急,坐在飛揚的塵土裡,從下午5點半,一直等到晚上十點,路才疏通。回到學校的時,已經是凌晨兩點。

躺在宿舍的床上,閉上眼睛,耳膜嗡嗡作響。他感到滿足。「像朝聖一樣。人一輩子,能有幾次這樣的機會?」

走近

劉章韜(右一)將「天眼」之父南仁東作為自己的偶像。

這次經歷,也成了楊柱飛講課的素材。雖然中學地理教材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涉及天文知識,也不是非常重要的考點。可每次講到這部分內容,楊柱飛都心潮澎湃,學生們也聽得認真。因為「天眼」,「那麼遙遠的知識,好像就一下子在我們眼前變得生動具體了。」

劉章韜和鄧國濤都是在初中的課堂上,才對「天眼」有了清晰的認識。那時候,「天眼」沒有被編入教材,卻是平塘中學生的「必修課」。老師在課堂上拿出圖片給劉章韜和同學們看,小學圍牆上那幾個大字,在劉章韜的大腦里,第一次有了具體的形象。

他也由此知道,射電望遠鏡,並不是他印象里那種筒狀的,有鏡面的望遠鏡。「天眼」也並不是靠「看」,而靠「聽」,探索宇宙。怎麼聽,如何探索?這門在劉章韜想像之外的學科,引起了他的興趣。

老師講得有限,他想知道更多。在這座貴州的縣城,中學生的興趣拓展沒有大城市豐富。「天眼」建設初期,劉章韜學校的圖書館,與天文相關書的籍很少,他只有通過網路了解天文學。學校功課緊張,家裡沒有電腦,他上網的機會不多。「每次上網,就了解那麼一小點兒。三年下來,積攢了些零碎的知識。」可不管怎麼樣,天文學的大門,向他敞開了。

有一次,他無意間發現了《星球大戰》系列電影,立即被吸引了。電影令他著迷的,不是炫目的科技、激烈的打鬥場景,而是故事裡的天文理論。他不太弄得明白那些理論具體的內容,但是總結出了一些心得:「用物理學研究天體,發現一些理論,可以改變世界。」

他想做研究這些理論的人。對於一個小鎮少年來說,這樣的想法,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可劉章韜覺得,這件事也許並不像看上去那麼難以實現。就像對於平塘尋常老百姓來說,誰曾想到,能與宇宙「對話」的「天眼」有一天會出現在自己身邊呢。

「天眼」開工後,劉章韜家的田地被徵收。他從小吃這塊田地里出產的糧食、蔬菜長大。現在,這塊田下的土地,在「天眼」的無人區內,日夜寂靜地守護「天眼」。

這是一種偶然,還是命運早就埋下的伏筆?

壯美

天文學,讓貴州這座偏遠小城裡的孩子們的人生,或多或少發生了改變。

2016年9月,劉章韜和鄧國濤考入平塘民族中學。在這裡,楊柱飛成為了他們的地理老師。

入學沒多久,9月25日,「天眼」落成啟動。五年間,天眼從無到有。500米的口徑,相當於30個足球場。劉章韜和鄧國濤,也迅速成長。當年,他們還是高不及父親胸口的小學生,對天文一無所知。轉眼,就長成了高父親半頭的少年,腦袋裡充滿了對宇宙的奇思幻想。

「天眼」落成後不久。鄧國濤約爸爸,「去看看那口『大鍋』吧。」現在,對於這口「大鍋」,他知道得比爸爸多。爸爸再也沒法用「就是一口大鍋」這樣的答案,打發他的疑問。

他們去的那天下雨,遊人很少。從景區電瓶車上下來,站在觀景台腳下,鄧國濤仰頭望了望。雨霧中,觀景檯面目模糊。盤旋的步道,像條綢帶一樣卧在山上。看起來不遠,爬起來卻不容易。

鄧國濤和爸爸爬一會兒,休息一下。走了十多分鐘,才上到最後一段台階。越往上,視線越開闊,「天眼」一點一點浮出視線盲區。當鄧國濤踩上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天眼」整個出現在他面前。他一下子覺得自己的心,跟著開闊起來。他先是想到「壯美」這個詞。然後,心頭又泛起一句詞,「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

「人類多渺小啊。但也很偉大。」站在「天眼」上方,他延伸了自己對這句詞的理解,「人知道自己的生命渺小而短暫,也熱情地活著,不倦探索宇宙。身體渺小,但心裡裝著整個宇宙。」

劉章韜決心要做探索宇宙的人。

高一下學期,有一天,劉章韜的初中老師打電話來,問他對高考有什麼打算。他想了一會兒回答,「沒有很具體的打算,但是我對天文還很感興趣。」老師鼓勵他,「可以試著往這方面努力。天文跟物理關聯密切,你的物理成績又好。我們平塘有『天眼』,你有這個優勢。」

劉章韜覺得老師說得有道理。他決定,高考就考天文學專業。在他看來,對於自己來說,「這是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決定。」

熱愛

迷茫和無助的時候,劉章韜喜歡抬頭看天,從那裡,他總能獲得力量。

在劉章韜的印象里,「天眼」落成前後的一兩年,在克度鎮乃至整個平塘縣,對於「天眼」和天文學方面的宣傳越來越多。

「縣城裡很多地方都有廣告、宣傳欄什麼的。新聞里也經常看到,哪個天文專家又來平塘啦,國內外的都有。」他發現,除了學生,平塘的普通老百姓,跟外人說起「天眼」,就說自己家門口的某座山一樣,帶著親切和熟悉。儘管可能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對於「天眼」的了解,並不比外人多。

這樣的氛圍,在平塘醞釀出了一股天文熱潮,尤其是在學校。2017年初,楊柱飛在平塘民族中學成立了天文社團。社團招新通知一發出,就有500多人報名。設備和老師有限,最終只有40名學生通過面試,成為天文社團成員。劉章韜和鄧國濤就在其中。

每周一節的社團活動時間,是學生們最喜歡的。「大家都是因為天文興趣聚在一起,討論喜歡的東西。」楊柱飛說,這種感覺很愜意。社團活動常常超時,「感覺時間過得特別快,一下子一兩個小時就過去了。」

天文社團在學校裡面,算得上最熱門的社團。前段時間,社團面向社會舉辦了一次觀星活動。參與人數,達到了200多人。

除了受學生們歡迎,學校也儘力扶持天文社團。「社團買一些天文方面的書籍,設備什麼的,學校都特別支持。」楊柱飛說,不久前,社團才花兩萬塊錢,買了一架天文望遠鏡。

不僅如此,縣城裡一位天文愛好者,還把自己的天文望遠鏡無償拿給社團用。這架望遠鏡是一家天文台淘汰下來的舊設備,據說最初買的時候要十幾萬美金。「望遠鏡雖然是被淘汰的,但是在全省的業餘天文屆來講,都是最專業的。」楊柱飛感嘆,同樣是天文愛好者,他的小時候就沒他現在的學生們這麼幸運。「我小時候哪裡看過天文望遠鏡呢。」

天文小城平塘的孩子們,確實佔盡這方面的優勢。除了專業設備,他們還有更多機會見到一些天文大咖。作為世界最大單口徑射電望遠鏡的所在地,平塘經常有國際上的天文學家來訪。有機會,他們就會給孩子們做講座。

變化

天文社團是平塘民族中學最熱門的社團。

前段時間,英國皇家學會院士、英國天文學家,脈衝星之母貝爾女士,才在平塘做了講座。

楊柱飛覺得,這些對於大城市的孩子們來說或許不足為奇。可在貴州這座偏遠小城的孩子這裡,這件事意義深遠。他不知道這些孩子裡面會不會產生天文學家,有多少人長大後能夠從事相關工作。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天文學讓這些孩子的人生或多或少不一樣了。

「天文學是一種樂趣,不是功利化的。宇宙神迷浩渺,僅從這個角度講,天文學就增加了他們人生的廣度。在他們以後的人生中,它能在一些時候,提供一些喜悅。」楊柱飛說,這是「天眼」對當地產生的最深遠的一種影響。

天文社團舉行的第一次校外活動,是露營觀月。夜幕降臨,野外只有蟲鳴鳥叫。從望遠鏡里,鄧國濤第一次在黑暗中,看到了表面凹凸的月亮。他覺得神奇,「跟在課本上看到的感覺不一樣。那麼近,好像就在眼前,伸手就能碰到。神秘又美麗。」

小的時候,鄧國濤特別怕黑,「覺得黑暗裡面有鬼怪。」長大後,他被宇宙的黑暗不可捉摸而吸引,「那片黑暗裡面,有龐大的未知。蘊含著偉大和神奇。那些發出光亮的星球,就是我們探索黑暗的線索。」

劉章韜的指路明星是「天眼」之父南仁東。「他是偉大的科學家,為『天眼』,為平塘,做了太多貢獻。」劉章韜沒有見過南仁東,只看過不少關於他的事迹。南仁東過世的時候,劉章韜讀一篇他的傳記讀得哭了。劉章韜說,南仁東最打動他的是無私的品質,「可能研究天文學的人,胸襟都會非常廣闊。」

去年底,全國中學生天文奧賽發布報名通知。這是劉章韜和同學們第一次聽說這個比賽。比賽對於即將到來的高考沒有任何幫助,可他們沒有任何猶疑就報了名。「想去試一試,自己到底怎麼樣。」

楊柱飛介紹,平塘民族中學有近百人有報名意願,可是很多學生忘記了截止日期,錯過報名。最終,平塘民族中學有8人蔘賽。

從考場出來,劉章韜和同學們覺得自己考得不好,自嘲「我們是專業打醬油的。」

不過,這沒有關係,他早就決定,一年後的高考,要報考天文學。

鄧國濤未來雖然不打算從事天文相關工作,但是天文學已經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特別熱愛這門學科。」他說,迷茫和無助的時候,他喜歡抬頭看天,從那裡,他總能獲得力量。

文:記者 李盈

圖:記者 劉婷婷

來源:都市e家

編輯:申凌

編審:羅瑋 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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