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燒雲和陽春麵——別人的故事

最新 04-01

又是一個陰天，行色匆匆，不再對望。所有的蠢蠢欲動都消解在莫名其妙的回想中。

這世界上長得讓人一見傾心的女孩子其實甚少，但是略微平頭正臉讓人看得過去的女孩子蠻多，丑得讓人詬病的更是少之甚少。

回想里有那麼一位。從外形來看真的是毫無優勢可言了。面色蠟黃，眼睛小，突嘴齙牙，下巴短，身材矮小，毫無比例可言。但認真講起來，也沒有嚴重的缺陷。其實即使是這樣的女孩子，努努力，認真打扮自己，儀態上落落大方，大家可以從你努力的態度上看出你愛美的意願和對自己的尊重，一樣會尊重你。

但是這樣一位，暫且稱為小R吧，卻並沒有贏得人們的寬宏。

怎麼說呢？真的就有那種肢體不協調到走起路來鏗鏘有力，地動山搖到你聞聲就想逃竄的地步的人。小R就是。真的就有那種無論怎麼認真洗臉，但你無需認真凝視已經判定她三天沒用過洗面奶的人。小R就是。真的有那種無論怎樣認真搭配好超短蛋糕裙和超高松糕鞋，但你卻只能看見這兩者之間的粗短腿的人。小R就是。真的有那種熱情洋溢得能把大氣層溫度提升5個華氏度，但是從她嘴裡說出的每一句話你都真心地想把它們從耳朵里掏出來的人，小R就是。

我們也很羞愧。我們居然是這樣的人。

小R可能從來沒有意識到過自己是這樣的人。也沒有意識到過我們是這樣的人。一直無憂無慮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屬於自己的邏輯和世界裡。

當她到了某個眼看著就錯過談婚論嫁最佳階段的時候，身邊不少人還是寬宏地操了心，幫忙介紹對象。

有個對象一，因為首次婚姻的失敗，對自己完全喪失了信心和判斷力，難得的在自己長得還不賴的情況下沒有以貌取人，在和小R見了第一面以後，打算接觸看看，有一些下文。介紹人聞言趕快交待小R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多採取一些主動，多主動關心對象一，爭取早日建立起革命友情。

小R一再地給自己打氣，終於鼓足勇氣給對象一發了第一條微信。微信里這樣講：「我正走在下班的路上，看見天邊的火燒雲，覺得真的好美。」對象一看見了微信，第一眼先看見了火燒，然後看見了雲和真的好美。覺得不知所云。想想這可能是詩情，也許需要對仗一些「陽春，真的好暖」之類的畫意進行反饋。但對照一下小R那露著齙牙的憨厚的笑臉，以及厚實的肱二頭肌，和天邊縹緲的火燒雲，以及火燒雲背後透露出來的那濃濃的少女情懷，趕緊使勁晃了晃腦袋，把這四樣東西都從腦袋裡搖晃掉。最後把目光對準「我正走在下班的路上」這一句平實無奇的話語，覺得這才是這句話的重點所在。就是在交待自己正在幹什麼，同時詢問自己在幹什麼。對象一慎重地在「陽春」後面加了個「面」：「我正在吃陽春麵。」

小R找到了介紹人。覺得對象一併非良人。理由是太不浪漫，太不懂得詩情畫意。而自己，喜歡浪漫一點的人。最喜歡的場景是和喜歡的人，肩並肩，注意，並非手拉手，像真正的革命戰友那樣，地走在排滿了火燒、雲的小路上。介紹人使勁地晃了晃腦袋，把這個腦補出的場景從腦袋裡搖晃掉。介紹人緊接著哭笑不得地看著小R在朋友圈裡轉發佳句感慨：「那些雲、雨、風，霜、露、潮都是我的少女心散發的，深深的嘆息。少女呵，請不要嘆息，請你相信，屬於你的東西，一定會出現。」

下一個介紹人前仆後繼地繼續努力。

對象二，是個靠譜的人，請小R吃飯的館子也特別實惠。一盤尖椒干豆腐堆得像座小山。一盤溜肉段肉段多，青椒少。簡直太物超所值。不一會，盤子里就只剩下了尖椒和青椒。

吃飽了的小R笑由胃生，談興大發。她那急促有力，又尖又沙的聲音很快就灌滿了整個飯館。「噢！我哥家的孩子，就我那侄女特別有意思。平常跟我在一起，我們就玩老鷹抓小雞的遊戲。她當老雞，不是，是老鷹，我當小雞。她一叫起來嗷嗷的……然後……結果……再然後……再結果……」對象二對小孩兒完全無感，尤其對別人家的小孩兒更無感。從禮貌的笑臉，變成訕訕的笑臉，從訕訕的笑臉，變成僵硬的笑臉，從僵硬的笑臉，變成了臉上的兩道深刻的法令紋。小R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對象二隻好夾一筷子青椒轉移一下自己的尷尬，小R說的興起，當發出一個整體認讀音節的時候，兩個人眼睜睜地看著從小R牙縫裡噴湧出的幾塊干豆腐碎片，兩個的眼神緊緊跟隨著干豆腐碎片划了數個完美的弧線落在對象二的碟子里。青椒無辜地被其中一塊干豆腐碎片射中。對象二閉了閉眼睛。默默地結了賬。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但是之後還有對象三，對象四……在經歷了無數次大家想把腦袋裡的場景搖晃掉的相親以後，小R還是孤身一人。

時間過得太快，一眨眼，很快時間就從眼看著錯過談婚論嫁最佳階段到了基本不需要再考慮談婚論嫁這件事的階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