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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錯位的完美(上)

文/胡克林

【作者簡介】胡克林,中共黨員,中學高級教師,省骨幹教師,甘肅省 2014年 「園丁獎」獲得者。

小說:錯位的完美(上)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境由心生是良言,命由自決誠如此。

但在我看來,人生的經歷註定是由許多陰差陽錯、甚至啼笑皆非的戲劇性片段集結而成的。

新年的腳步越來越近,喜慶的氣氛也越來越濃,凝視著薄如蟬翼、行將謝幕的精美日曆,年初那次印證我獨特人生見解和終生難忘的會議無約而清晰地浮現在了眼前。

春季開學第二周星期一那次鬥智斗勇、如過山車、在電光火石間經受冰火兩重天淬取煎熬的會議,真真切切地印證了我對人生經歷的脫俗灼見。

那是一首和煦春風與料峭春寒同場競技而皆大歡喜的完美無憾之曲,更是一次尺水生波、漣漪無間的人性叩問之旅。

毋庸諱言!那的確是一次極其平常但又極不平靜的會議,雖時過境遷,但每每想起仍心有餘悸、驚魂難定,當然更多的還是避險保全後的慶幸與洞悉人生真諦後的竊喜。「凡事不可強求,吉人自有天相」。拜那次會議跌宕起伏、冰火迥異的淬取煎熬所賜,朽木無竅、笨拙無犀的我居然六脈貫通、茅塞頓開,對曹雪芹老先生「世事洞明皆學問」的教誨有了烙身入骨、收放自如的絕頂領悟。

我清楚的記得,那天是三月三號,按照開學大會上的安排,政教處應該開展第二次全校安全隱患大排查。零度左右的氣溫雖算不上天公作美,但也還差強人意。早晨七點半,我和政教處主任幹事按照《排查方案》的分工準時開始排查。得益於排查前的細緻分工和紮實功課,排查進行得十分順利,《方案》一天的排查預期顯然大大低估了我們這些校園「平安衛士」的專業素養和只爭朝夕的敬業精神,十一點半前結束這是最保守的估計。一想到今天的午飯是我的最愛——紅燒大肉,我不禁暗自竊喜:盛肉的名次要努力保持在前三,至少也不能低於上次的第五。

「傷不起、真的傷不起……傷不起、真的傷不起……」一陣清脆的手機鈴聲打破了排查現場難得的片刻平靜。

十點零五分,不錯,就是十點零五分,分毫不差。辦公室張主任電話通知我:火速到校長辦公室開會。從張主任簡潔果斷且嚴肅緊迫的語氣(他擔任辦公室主任兩年半以來從未有過)判斷,絕對不是評優樹先普調工資之類的好事情。我無暇揣摩猜測,匆匆完成工作交接後,三步並作兩步奔向校長辦公室。

我一路小跑而來,疾步拾級而上,氣喘吁吁的在校長辦公室門前完成了一個超標體重原本難以自如掌控的緊急剎車,沒想到踉蹌和趔趄不期而遇地疊加在一起,竟然不可思議的成就了一個完美無缺的立正姿勢——這是我一貫尊敬校長的自然反應。在自上而下、前撫後捋整容的一剎那,我緩緩而又有所忌憚和收斂的長噓了一口氣,並順勢高效的調整了一下自己入不敷出、節奏紊亂的呼吸,然後忐忑不安的推開了虛掩著的門:哦,兩位副校長和其餘處室主任都到了。在回頭——收手——再回頭的連貫瞬間,我已經用政教主任特有的警惕與敏銳完成了室內偵查:別無選擇,正對校長的沙發正中位置虛席以待(本該是兩位副校長誰先到誰坐)——關鍵時刻校長們實在是太謙讓了,也太抬舉我了。

我只好一個大步徑直跨向東牆邊的三人沙發,不待我前腳落地,分坐沙發兩邊的孫杜兩位主任在第一時間無私地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受緊張與窘迫雙重打壓而漸趨狼狽的我,在瞬間感受到了人世間滿滿的正能量。兩位主任熟練而默契的將我準確的定位於沙發的正前方——配合比長期集訓的中國男足熟練默契多了;頗感驚詫的是我還沒有來得及對他們的無私援助表示感謝,二人已開始平衡對稱的發力,使勁的垂直向下墜我,唯恐我的落座有毫釐的偏差——難怪兩位主任都是文科出身,原來智商連美國總統肯尼迪都不及,科學巨匠、航天泰斗馮·卡門就用「大凡物體下落時是不需要任何扶力的」名言訓導過肯尼迪。

但我從二位主任通紅緊繃的面肌和獃滯失神的目光明顯的感覺到他們處於一種投鼠忌器的極度矛盾與恐慌之中:既怕「煮熟的鴨子飛了」,導致借橋渡河、構築避險屏障的防禦計劃落空;又怕萬全自保的錦囊妙計淪為「引狼入室」的笑柄敗筆,因為一旦我這隻熟鴨不識抬舉而強佔他們本就位置欠佳的避險要地,出現不可掌控的、「鳩佔鵲巢」的意外局面,豈不把自己置於門戶洞開、首當其衝的戰略要地——唉!也難怪他們如此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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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前面是地雷陣、還是萬丈深淵,也不管最終會是怎樣悲催的結局,我總覺得要是在榮譽面前兩位主任能有這樣自知謙讓的表現那該多好啊!我雖明知這是「霸王硬上弓」式的綁架婚姻,但嚴峻的形勢和窒息的氣氛不容任何人有些許的反抗——當然,這點同事友誼和顧全大局的意識我還是有的。在別無選擇的意願中我被兩位主任順勢坐了下來,但令我意外和氣憤的是兩位始作俑者竟然會心的相視一笑,不!準確的說是會心的詭秘一笑。辦公室的氣氛近乎菜鳥歌手拔高音卡殼時的憋悶凝固,沒有人說一句話,盤旋繚繞的煙霧使得校長抑揚頓挫、但又略失節奏的咳嗽聲愈發清晰刺耳。

校長本就威嚴氣十足的臉陰沉得讓人不寒而慄,左手拿著正反兩面列印的紅頭文件——手在不停的抖動,右手用黑色中性筆在文件上漫無目的使勁亂戳——哎呀!政府採購的物品就是好,文件的紙質確實耐戳。透過低沉急促的呼吸和風雨欲來的臉色判斷,校長一定剛剛發過火。兩位副校長一南一北相對而坐,表情嚴峻、面色凝重;一邊全神貫注的大口吸煙,一邊在低沉粗壯的呼吸聲伴奏下低著頭胡亂的翻看著手中的筆記本:哎吆!錢校長的筆記本是新的,一個字也沒有。

主任們一個個耷拉著或油光可鑒、或聰明絕頂、或造型藝術的腦袋,孫主任蜻蜓點水而又毫無重點的摳著乾淨齊整的指甲;杜主任把肥胖的身子縮得緊緊的——有點像跳水運動員的團身,本想把頭壓得更低一點,但濃縮粗壯、氣節十足的脖子硬是寧折不彎——強項令董宣的後裔?!天性好動、善識面相的杜主任只能憋屈吃力的扭動著極度走樣變形的身子賊溜溜地左右窺視;張主任心不在焉的翻看著潦草雜亂的會議專用筆記——噢!不小心、抑或是緊張把筆記本倒拿了;最滑稽的要數總務處吳大主任了:他左手呈標準的蘭花指形,不停的在左腿的大腿面上輕輕來回滑動,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用力抵住右前額、用舒展到極致的手掌儘力遮住面向校長的右臉——或許是臉太大,或許是肉太多,手掌顯得有些心有餘而面太小;指尖庇佑下的雙眼在不時地偷偷觀望……

哎呀!烏鴉笑黑豬——提不成了,最尷尬的就數我了。由於走得匆忙、來得緊張,我沒有準備任何用來掩飾尷尬氣氛和規避風險的道具利器——作為承擔學校「輿情監控、排患維穩」重任的政教主任,風險防範意識確實亟待增強,加之領導們為我預留的首當出彩的絕佳位置——哎呀!聽天由命吧,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麼不祥之日。

「都到了嗎?」

校長頭也沒抬,毫無徵兆的厲聲問到。

「全了,校長。」

張主任的回答顯得小心翼翼,但唯恐引火燒身、拒戰火於屬地之外的避險心態在座各位不僅心知肚明,而且感同身受。

「嗯、嗯——嗯,今天把領導們招來是這麼回事。我們學校本來數學教師就超編,可教育局在事先沒有徵求我們學校意見的情況下,又給我們分配來了一位數學教師,該配的不配,不該配的閉著眼睛亂配——真正是瞎子打老婆,不高就低。還說什麼是重點師範大學畢業,要我們重點培養,全力支持她的工作。什麼重點大學畢業,我看和河西學院的差不多,甚至還不如;什麼全力支持工作,能不能安排上工作還說不定呢。啥素質嘛!紅章大印的文件上清清楚楚要求開學第一天就報到上班,這都幾號了?人在哪兒?——是個姑娘,是個小夥子我非讓他去接彪三爺的廁所管理崗……嗯——餘音和平日相比有點長,今天這位姑娘姍姍報到來了,我也沒給什麼好臉色,狠狠的臭罵了一頓。」

或許是過於氣憤,或許是認為不值得費這麼多口舌,或許是……總之校長儘管盛怒未減、心有不甘,但終於還是停了下來——哦,原來如此!可這也不能遷怒於這位姑娘啊——苦命的姑娘啊!難道你和我是一樣的屬相?要不為什麼今天和我一樣,這麼不走運?姑娘啊,你的父母為什麼不求個黃道吉日讓你來報到。

令人窒息和汗氣蒸騰的沉默足足持續了五分鐘。

「現在人已經來報到了,牢騷埋怨已經無濟於事,我們只能接受教育局的安排,儘可能安排好人家的工作。領導們現在就說說該怎麼安排?」

校長的語氣略微有了一絲平緩的跡象,語速也有企勻漸緩的趨勢;大家不約而同地放下手中的道具(除我以外),以最快速度調整了已經支撐到極點的先前用以規避風險的獨創性造型;當然,大家也並沒有沉浸在呼吸節奏得到片刻改善的喜悅之中,而是抓緊時間,藉助抖衣、聳肩、收腹的一套組合拳,努力降低內衣與身體的親和度——僵硬的面部肌肉有了明顯的軟化,表情也較先前柔和了許多。

「校長說得對,重點大學的不一定比河西學院的強,現在的大學生真正是王小二過年——一級不如一級。」

張校長還是一貫的義憤填膺。

「不如河西學院的!從我們學校這幾年分配來的教師看,好多本科生還不如我們中師畢業的呢!」

錢校長自豪的語氣中夾雜著釅崗崗的嘲諷揶揄的味道。

「領導們,埋怨已經遲了,牢騷也不要發了,現在就說說怎樣給人家安排工作的事吧。」

「綜合教導處和數學組兩位組長的意見,看來本學期給安排專業教學工作困難是比較大的。剛剛我也徵求了兩位副校長的意見,他們說各自分管的處室也是僧多鍾少、人滿為患,接受起來困難也都比較大。如果我們現在硬安排到某個處室,又怎麼調整分工?很明顯,處室幹事由於涉及到年終考核和職稱晉陞,誰也不願意減少或者減輕自己的工作量。但不管怎麼樣,我們學校都不能因為有困難而不給人家安排工作;也不能採取「魯班領兵、關羽伐木」的腦殘做法,為填補第二課堂教師的短缺而讓人家數學專業的教師轉行交際英語;更不能對教育局的人事安排採取消極推諉的軟抵制,不考慮教師自身發展而隨意安排工作。現在難題擺在面前了,大家說說該怎麼辦?」

校長的語氣無奈而又無助,先前的怒氣已消散了一半。

會場又陷入了只聽得見呼吸的沉默,但這次的沉默在強度上顯然與開場時的沉默強度無法相提並論。

「嗯、嗯,校長,除了您以外,我們大家不要說了解、就是見也沒有見過這位姑娘。要不這樣校長,讓這位新分配的姑娘向領導們做個自我介紹,看看在數學專業以外,她還有什麼特長。」

學校的「活化石」、資歷最深的張主任以敢為天下先的勇氣率先打破沉默。

「這樣也好,校長,讓她自己說說,我們大家也聽聽,看看她還適合做什麼工作。」

「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正好是這樣想的。」

錢校長和張校長的想法不謀而合——心有靈犀!畢竟是在酒酣結盟和酒醒分崩的反反覆復中較量了二十多年的老搭檔了。

「就是,校長,這樣最好。」

我們四位主任對張主任的提議和兩位副校長的表態不約而同的表示贊同。

「我看這樣也好,『看菜吃飯、量體裁衣』,也有助於最大限度挖掘人才潛力。『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說不定我們今天還能意外挖掘出開設第二課堂的特色人才來。」

校長就坡下驢、故作輕鬆的拍板表態使會議氣氛明顯輕鬆了起來。

「孫主任,打電話讓竇雅玲通知小趙馬上到我這兒來。」

「嘎登——嘎登——嘎登」,在校長和大家默不作聲的等待中,一陣沁人心脾的香氣裹挾著輕盈而有節奏的敲門聲如期而至。

「進來。」

緊挨門口的吳主任幾乎和校長的應答聲同步的拉開了虛掩著的門——不愧是我們七中的舞林高手,串聯銜接的節奏感真是沒的說。

我的目光穿越張校長和杜張兩位主任的夾縫,定格一看:哇塞!模特胚子干教育,入錯行了:

修長勻稱的身材,濃密而略顯捲曲的長髮似瀑布般覆蓋在深藍色的夾克上,知識女性的牛仔褲與別緻但不扎眼的高跟皮鞋是相得益彰的絕佳搭配,白皙微紅的皮膚在純紅色的絲巾映襯下愈發顯得稜角分明,彎月似的眉毛、簡潔挺拔的睫毛和無言以表的得體微笑渾然天成。

「吳主任,傻站著幹什麼,讓開讓小趙進來。」

「噢——哦---」

「領導好!」

「噢,你……你進。」

哎呀!哎呀呀!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平日心靜賽清泉、沉穩凌泰山的吳大主任都失態了,而且是徹頭徹尾、完完全全的失態。

小趙害羞但又不失矜持的微微一笑,順勢輕盈的跨進了門——親和而不失莊重,前衛而不失端淑。

「領導們,都坐下吧,站著幹嗎?」

「錢校、張校,坐下吧,坐下我給小趙介紹一下我們七中的班子成員。」

「哦---好的。」

兩位副校長在校長適時而高聲的提醒下緩緩轉正了偏向門口的腦袋,在落座時二人略顯尷尬的相互看了看對方。

芳艷盡收而坐懷不亂方顯君子本色,校長全過程正人君子的典範表現就是對「身正為范」的權威解讀和完美定義。

天不辱我哉!在校長提醒兩位副校長的瞬息片刻,我及時的調高了目視的角度,努力使有失身份的失態表情在瞬間恢復到了常態;也正因為我超常的機敏淡定和達爾杜弗那樣為人不齒的斯文修養,我才有幸目睹了其他領導憐香惜玉的窘態和專註投入的審美追求。

「小趙,這就是我們七中領導班子的全部成員,以後工作上多多向他們請教。」

「好的,校長,我記下了。各位領導,希望以後在工作上多多指教。」

哦,不好,又走神了!不知什麼時候校長已經把領導班子成員介紹完了——校長這次該把我也介紹了吧?

「好的,小趙,向領導們簡單做個自我介紹,特別要突出你專業以外的特長和愛好。」

「好的,校長。各位領導,非常抱歉,耽誤您寶貴的工作時間了,下面我簡單做個自我介紹。」

小趙面帶自信的微笑環視了一圈——所有領導都面帶微笑,靜靜地期待著自己的陳述。

「我叫趙艷春,家住市區東大街三十八號,生於1991年,去年六月華中師範大學畢業,英語八級,計算機六級。」

「哦----,千年等一回,春風總算度過玉門關了,沒想到七中有幸能夠分配到這麼優秀的大學生。」

錢校長欣慰而感慨的說。

「嗯-嗯,校長,既然錢校長說暫時給小趙安排專業教學工作有困難,那就安排到政教處吧。我和董主任事先也溝通過了,政教處雖說幹事人數不少,但在計算機這塊還是比較薄弱的,在貧困生信息採集和學校宣傳等工作上經常出現拖後腿的情況。領導們看怎麼樣?」

張校長事先和我溝通過嗎?我怎麼不知道。再說了,小趙進門前他不還在向我擠眼搖頭示意不要接受的嗎?難道他擠眼搖頭的意思是不能不要——可從來沒有這樣的特殊約定啊!?

「你們溝通過?」

校長吃驚而疑惑的看著張校長。

「嗯,簡單溝通過。」

張校長中氣不足的回答更像是自言自語,渴求「解吾於倒懸」的目光定格到我溝壑縱橫、驚愕茫然的臉上。

「這樣安排政教處的力量就大大加強了。」

我在疑惑與吃驚的雙重擠壓之下,竟然驢唇不對馬尾的回了這樣一句。

「哦,原來你們已經事先溝通過?」

校長的自言自語明顯帶有懷疑否定的味道。

「最好還是先從教學工作考慮吧。」

校長的聲音不高但語氣堅定。

「當然最好能安排專業教學工作。」

張校長兼具補救和保全性的表態怎麼聽都有一種緣於草率冒失而後悔不迭的味道。

「錢校——錢校,你是主管教學的校長,先說說你的意見——我看你也沒有認真聽小趙的自我介紹,只顧欣賞小趙了。」

校長朝著目不轉睛看著小趙的錢校長半慍半謔的嚷了一句。

小趙羞澀的微笑著低下了頭。

「小趙,你認識丁艷秋嗎?」

錢校長面帶疑惑、目不轉睛地盯著小趙,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

「您認識丁艷秋,校長?」

小趙吃驚的反問了一句。

「她是我愛人的學生,去過我們家。」

錢校長的回答中有一種好為人師的自豪感。

「校長,那是我妹妹。」

「是你親妹妹?」

「是的,校長。」

「噢,怪不得呢。我說天底下怎麼會有比克隆版還像的人,原來你們是親姐妹。小趙,你怎麼不姓丁?」

「校長,我隨我媽媽姓,我妹妹隨我爸爸姓。」

「噢,原來是這樣。」

「校長,這是市財政局丁局長的女兒,她媽媽是我妹妹的小學班主任,後來轉行了,現在是和諧鎮婦聯主任。」

錢校長興奮的堪比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達爾文發現了新物種、美國人擊斃了本拉登。

名不虛傳!錢校長接觸的人層次就是高,難怪人稱他是「全市幹部的活檔案」。

「哎呀呀,我說小趙怎麼這麼優秀,原來是丁局長和趙主任的女兒。」

校長也似乎對小趙的父母很熟悉。

會場的氣氛已經和往常基本沒有什麼兩樣了,主任們的坐姿和表情也常態隨意了起來。

「小趙,華中師大畢業的高材生市一中都求之不得呢,還幹嘛『明珠暗投』,選擇到我們窮鄉僻壤的農村學校來?再說了,事先也不讓你爸媽給我打聲招呼,也好讓我們準備準備。」

「校長,我不希望自己成為『高位截癱』的一代,只會夸夸其談,不能脫靴下田,也拒絕成為啃爹靠媽的一代,爸媽更不希望我們姐妹依靠他們。我相信憑自己的努力,一定能夠創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

「你爸媽支持你的選擇嗎?」

「我爸媽非常支持我。我媽說她非常後悔當初離開教育,希望我能彌補她的遺憾。當然這也不是我選擇教師的主要原因,我選擇教師,是因為我本身就非常喜歡教師這個太陽底下最光輝的職業,這也是我高考志願的唯一選項。經過在西部農村幾個假期的實習,愈發堅定了我獻身農村教育的選擇,我覺得農村教育更需要我,我也更適合遠離名利、遠離喧囂浮躁的農村學校。」

「你聽、你聽,你們聽聽,重點大學畢業的就是不一樣。現在的年輕人,大多都選擇大城市,追求高待遇,滿腦子盡想的是社會如何才能更好的滿足他們的需求,而絲毫不能為國家著想;『吃苦在前、享受在後』都被他們貼上傻子的標籤了。也不是我虛誇,在當下,有小趙這樣高思想境界、能夠做出這樣崇高選擇的年輕大學生確實是鳳毛麟角的了。」

張校長感嘆而又動情的說。

「小趙的選擇確實感人,我們應該乘今年全市『師德師風建設年』活動的東風,大力宣傳小趙的崇高選擇和感人事迹。」

錢校長不失時機的補充表態更多的是感慨與讚佩。

「非常有必要大力宣傳,也肯定會在我校那些『心動神飛、顧盼左右,屁股高懸、一心思城』的年輕人中間引發極大的反響,希望這樣的榜樣能夠觸及到他們的職業靈魂,使他們能夠自覺以新時代『四有』好老師的標準衡量和要求自己。」

校長激動地站起來、背著雙手在辦公桌前的方寸之地來回踱步。

「校長,我現在還只是一隻初入神聖職場的菜鳥,什麼也還沒有做,更談不上有什麼感人事迹,學校怎麼能以我為榜樣呢?校長您能夠儘快給我安排具體工作,我認為就是對我最大的關心。」

小趙不亢不卑、進退適度的回答與進門時的謙遜羞澀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好的。錢校,你看給小趙安排專業教學工作有什麼困難嗎?」

「沒有。」

錢校長無縫對接的回答顯得成竹在胸。

「我完全贊同校長的意見。小趙作為分配到我們七中的第一個重點師範大學畢業生,理所應當是學科重點培養對象,也理所應當給她加砣子、壓擔子,如果不安排教學工作這不就是暴殄天物了嗎?再說了,如果在小趙的工作安排上不能做到人盡其才,不但會影響以後學校師資力量的補充,還肯定會影響教育局領導對我們七中領導班子的整體評價!」

不等校長發問,張校長第一時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主任們沒有什麼意見吧?」

校長的語氣讓主任們感受到了一種超乎禮節的客氣。

「完全同意。」

主任們第一時間響亮而整齊劃一的回答,使我不自覺的想到了規模宏大的國慶閱兵。

當然,我的回答也是如此,只不過稍有「濫竽充數」之嫌,因為不知什麼原因,喉嚨之間好像突然被什麼堵住了,聲音稍稍比平日低了一點;還好,輕重緩急一向分明的校長早已轉身面向錢校和小趙了。

「錢校,那你就根據學校工作需要和小趙的實際情況儘快做出安排。」——怎麼?校長對錢校的指示竟然與主任們簡潔而無縫對接的四字表態至少有三個字在時間上是重疊的!難道校長也是提前和除我以外的領導溝通過、還是……

「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校長一向是非常民主的。」

我暗暗責備自己。

回頭一看,校長如釋重負的輕輕長出了一口氣。

「校長,我事先已經與教導處的孫主任和教研室的杜主任進行了溝通,鑒於今年高三數學教學師資力量薄弱的實際,我們初步擬定由小趙接替馬老師承擔高三實驗班教學。這樣安排既符合學校『扶臨描尖』的必考策略,又能夠為小趙的成長搭建平台,同時還能夠對其他教師起到『能者上,庸者下』的警示作用。您看這樣合適嗎?」

錢校長胸有成竹的轉過身,表情嚴肅地環視了一眼雙眼圓睜、滿臉驚愕的孫杜兩位主任。

怎麼?難道錢校長和張校長一樣,沒有及時把與時俱進的特殊約定方式告訴孫杜二位主任!——怎麼三位校長今天和主任們的溝通都神秘兮兮的!

「嗯——嗯,這樣安排好是好,只是小趙剛剛參加工作,直接承擔高三教學,在經驗和知識的銜接上……」

「這個不存在問題,校長。我已經考慮過了,由我擔任小趙的指導老師,全過程指導小趙;再加上小趙本身知識儲備充足,人又聰明好學,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不等校長說完,錢校長就做了見微知著、未雨綢繆的補充。

似曾相聞,不!多麼熟悉的腔調和台詞。

錢校長強烈的責任意識和一貫的任勞任怨總是這麼令人佩服。雖說錢校長在日常教學中根本無暇顧及對教師的具體業務指導,但就人家那句「師傅掛個名,修行在個人」的經典名言,就足以讓被指導者受益終生了。難怪領導們都非常賞識錢校長指導過的教師,特別是他們超強的自學能力。

「你多年擔任高三教學和分管高三,這樣安排就周全了,只是又要辛苦你了,錢校。」

校長感激而又於心不忍的說。

「沒有什麼。校長,能成為小趙的指導老師我感到十分榮幸,這也是我主管校長的分內之事。」

「張校,你看呢?」

「非常好,校長。錢校長的安排具有很強的前瞻性,考慮的也很周全,既著眼於教師自身成長,又兼顧了學校眼前成績和長遠發展。」

「主任們該沒有什麼意見吧?」

校長輕鬆愜意地站起身,似看非看地掃視了一眼主任們,幾欲轉身面向小趙,但不幸的是預想中主任們應該依勢而發的「完全同意」的宏亮伴奏聲並沒有如期而至。

與剛剛校長一人呼之、五位主任齊聲應之的「完全同意」大相徑庭,此時的主任們面面相覷、呆若木雞,會場瞬間又恢復到了開場時令人窒息和汗氣蒸騰的沉默:憋悶壓抑的強度與開場時相比是有過而無不及。

沉默!還是沉默!萬籟俱寂般的沉默!

「滴答——滴答——滴答」,儘管由於電池電量不足的原因,手錶的滴答聲已經極其微弱,但此時此刻卻是格外的清晰,不!是格外的刺耳——哎呀呀,十二點四十八了,我的紅燒大肉快成紅燒湯汁了吧!——不行!絕對不行!本人自我標榜、引以為傲的正義衛士形象,決不能被慾壑難填、過屠門而大嚼的瞬間食慾稀釋綁架。

「是不是考慮先調一班高一的數學,高三的教學還是保持穩定的好;再說了,這樣安排是不是有點拔苗助長和強扭硬配的嫌疑?這也有違我們七中『以穩為上、有序漸進』的工作安排慣例。」

事不關己的我也不知是怎麼想的、更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竟然煞有介事、語無倫次的發起言來。

「我管教學這麼多年了,你董主任的這點考慮我還沒有?再說了,在新課改闊步前行和現代教育技術飛速發展普及的大背景下,我們就應該大力培養和重用年輕教師,特別是我們七中,十年前就該這樣了。」

錢校長的聲嚴厲色中不但有一股被人小瞧了的氣憤,還夾雜著一股曲高和寡的悲涼與激憤。

「可地理上的小劉和語文上的小潘不是也高一高二就上上下下兩三輪了嗎?如果這樣安排小趙的工作,他們會怎麼想?」

不知天高地厚!我那天真不知吃錯哪門子葯了,居然又缺根筋似的愣頭愣腦回敬了一句。

「董主任,那是各人情況不一樣,他們自身努力也很不夠,給小劉和小潘安排高三教學確實有困難。有些事你在主任這個層次還不了解,你只看到了小劉和小潘的成績好,受學生和家長歡迎,而我卻要從學校生存發展的方方面面來考慮。」

小說:錯位的完美(上)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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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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