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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年前寫給父親的一封信

這是32年前

一個難忘的夜晚

住在家中17歲的我

深夜給父親寫下

這一封信

1986.2.22

深夜

32年前的這天,我馬上就要17歲了,正是小樂此刻的年齡。

在學校美術小組學了兩年畫,我想在新學期開學,和三位一同畫畫的男同學去市裡,跟一位更專業的老師學畫。

跟爸爸說了這事兒後並沒得到他同意,於是那個寒假,我非常鬱悶,心中十分惆悵。那幾天跟爸爸也不說話,因為我覺得他不懂我的心。

過了幾天的一個晚上,爸爸來到我的房間,和我聊了很久很久。當年他都說了些什麼,如今,我已經不太記得。但是,經過那一晚的長談,讓我當時鬱悶的心豁然開朗。

於是睡到半夜,爬起來,給父親寫下了這封信。

在我們那個年代,寫信是可以傳遞情感的最好方式之一,但住在家裡給同住的父母寫信,應該不是常有的事兒。

正是因為父親主動來找我談心,他的一番話語,才更加激起了我為夢想奮鬥的決心。

書 信 原 文

敬愛的爸爸:早上好,昨晚耽誤您許多的休息時間,請允許我現在說一聲對不起,謝謝您。

在您沒找我談話之前,我確實在生您的氣,而且很發愁,總覺得我是班上憂愁最多的人。但從昨晚您在談話的過程中,我慢慢的感到您比我的憂愁還多,因為您為大哥的事已經夠費心了,(註:爸爸41歲從北京轉業回到湖南,身邊帶著我和二哥,參加工作的大哥,被留在北京。他的工作、學習及生活成為父母的一種牽掛。只有自己做了父母,方能體會他們當年的那份心)可我還為如此的小事惹您生氣,讓您操心,深感慚愧。

小時候我很愛畫畫,夢想著當畫家,立下這個志願,但並沒有為這個夢想去努力。

長大了,特別是搬到這兒以後,我發覺我更喜歡畫畫。因為邵陽這地方畫畫的人很多,受了點兒影響。更重要的是,當我初二參加學校美術小組後,美術老師說我的觀察能力不錯,如果繼續不斷的發展下去是有希望的。

他希望我們都立下一個獻身美術的志願,他說搞藝術是很苦的,不像吃飯那麼容易,如果不下功夫,趁早別學。

不出他所料,與我們同參加小組的一些同學很怕苦不堅持畫,於是打退堂鼓。我很討厭這樣,看不起這些人,我覺得他們好像沒什麼用。到現在為止,每次都是我們這七八個人堅持畫畫。老師為我們也費了不少心血,每次我們假期畫畫時,別人都休息了,他卻陪著我們呆在畫室。

既然他對我們寄予了這麼大的希望,對我更是,他常鼓勵我要下苦功夫去畫,他說我現在的基礎再發奮幾年是有希望的。別的同學也說,他對我寄予的希望太大了,所以我更覺得我應該刻苦,在這方面有些作為。

再說咱們家,特別是您對我的支持也很大,我起碼要對得起老師和家裡人。所以我才選定了這一行,我也是愛這一行的。

在美術高考的時候,有許多同學因第一次進考場,不能發揮自己的水平,考試往往失敗,所以老師讓我上高二結束時去考一次。如果考上了更好,如果沒考上也不要緊,參加過考試了,高三再去考,就不會像第一次時那麼慌。所以我希望我能爭一口氣,第一次就考上。

關於去市裡畫畫的事,都怪我沒講清楚,所以才鬧成這樣。我們學校有三個同學,其中有一個是我們廠的,經同學介紹到市裡銀老師家學畫。我第一次看他畫展,我見過他,大約50多歲。他是中國美協會員、湖南美協理事會副理事,這些也許不必提,但我並不是看著他這些地位,因為我也曾看過他的作品,確實挺棒。他的兒子女兒都是在他的輔導下考上浙美、湖師大的。我想這些可不是虛的啦,而且去他那兒學畫的同學進步很大。

學畫畫不像學習,有肯定的公式定理。有時在一個繪畫問題上的不懂,要費很多時間精力、拐了很多不必要的彎路才找到答案,甚至有時還找不到。但這些問題恰恰老師一句話就可說明。所以有老師輔導很重要,王老師也贊同這一點。他說我應該多向外面求教些好老師,再為考試準備作品時,也可以讓這些經驗多的老師指點一下,大有好處的。去市裡畫畫,王老師也同意。

在銀老師那兒學畫的有11個人,前幾個月有個人因事沒去那兒了,所以托和老師很熟的同學就把我插了進去,而且和銀老師說好了,他也同意了。所以既然我答應了去,如果又不去那兒了,也不好跟同學說,那些同學就更不好與老師銀老師說了。

我們學校去的那些人,都是和我們一起堅持畫下去的同學。一起畫了兩年的畫,也結下了友誼,這次都是他們幫我說的。他們說這次如果去那學了,一定會有很大進步的,因為他們確實這樣感受。

銀老師家住在市廣場那條大街上,在他那兒學畫的同學大多住在市區。我們這一路每次去時都是結伴同去同回,也有許多女同學,(其實我撒謊了,從我們化工區去的這一路,當時只有我一個女生)。

每個星期兩個晚上再加一個星期天。他們每次都是堅持去,下雨就穿水鞋雨衣,有時冬天很冷,市裡的同學不想去,但是他們沒有間隔過一次。

因為銀老師看著他們都是住在這大老遠的跑那兒學,所以很讚賞他們。有時別人都到齊了,如果他們還沒到,他也要等到全到了才講。所以他們每次在那兒,時間抓得很緊,也很努力。我想我也會做到這一點的,如果您同意的話,(我想您一定會同意)過兩天我就去銀老師那裡報到。他要求是2月24號報到,可24號我要去上學,所以我想在我沒有上學前就去。

另外在學習方面,我的成績挺差,特別是理科,我真不知道該怎樣把理科學好。總結一下原因,我想一定是上理科的時候沒認真聽,因為基礎沒打好,對理科總是沒興趣,所以上文科就聽上理科時就不太聽,因而理科總是上不去。儘管在家下功夫也無濟於事,因為理科不像文科,背背記記,關鍵在於上課弄懂。理科老師說理科就是上課聽。以前我忽視了這一點,現在我是會重視的,下學期我努力趕理科。

爸爸,上次您找我聊了後,我很想不通,我還給大哥寫了信,進行了訴苦,求他說服你。昨晚說完後,我覺得那封信大可不必要寫的,因為我以前並沒有把事情說清楚,而且也不太謙虛。所以請您多多原諒我這個心眼窄小的女兒吧!

早晨時間寶貴,我們天天住在一起,您是我人生道路上的指南針,最好的老師,以後有什麼事兒,還讓您多費心了!

祝生活快樂,身體健康!

女兒:越華 敬上

86,2,22晚2:00

再 讀 此 信

再次讀到這封信,是在父親前幾年去世後,我清理他的遺物,在他床下那個上了鎖小箱子里,有他的一些物品,以及這封信。

18歲讀大學後,我和父親的書信往來很多。經歷幾次搬家,我的所有書信都已經不知去向。虧得父親為我保留了這封信,才成為我唯一倖存的一封信件。

它是如此的珍貴。讓我看到了自己中學稚嫩的字跡和少年時代的心理。

尤其是在書信的最後,留下了父親當時看過信後寫下的那段文字,再度讓我重溫了父女深情。

"此信是華兒早兩點多放在桌子上的,看了後十分高興。肺腑之言,定能實現其願望。有這麼好的兒女,怎能不叫我高興呢?有如此高理解能力和人生寶貴的志氣,作父母的不僅滿意,而且要全力支持,確保她能全力奮鬥,無後顧之憂。為好女兒創造條件,鋪平道路,達到願望。

這一天,定會有這一天!"

就在這次書信交流三個月之後,我報考了浙美(中國美院)附中。爸爸親自為我裝裱初試提交的作品,那場景至今記憶猶新。

需要去杭州複試的時候,有同事建議他可以去上海出差,順帶把我放在浙美。爸爸並沒有採用這種建議,而是專門自費陪我去考試。

按他的話說:「陪伴女兒考試,遠遠比節約路費更重要。」

這張照片是我考完試後,爸爸帶我去靈隱寺留下的珍貴紀念。

後來我並沒有通過複試,半個月後拿到的是安慰信,那是我經歷的人生第一次大型考試的受挫。

我沮喪得三天躺在床上,渾身沒勁兒,感覺生活失去了意義。

父親用各種方法來開導並轉移我的注意力。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慢慢從這種情緒低谷中走了出來。

一半靠自己,一半靠父親。

父親擅長用語言交流的方式與子女溝通,即便我離家讀大學,也是通過書信來傳遞親情。

每次他出差路過長沙,都要來校園看我,當然還有我期盼的打牙祭。

這張照片,是我大二的時候,父親來看我,一頓午餐足足吃了1個多小時。並不是菜肴有多麼豐盛,而是,我們總有似乎講不完的話題。

別離的時候,我們在火車站邊上的小袁公園逛了兩個多小時,父親用鏡頭定格了我青年的模樣。

上次和小樂去看電影《飛夢環遊》。其中父親唱給女兒的那首動人的歌,讓我落淚不止。

「Remember me」

當逝去的人活在親人的記憶中時,就永遠不會離去。

此刻,當我思念他們的時候,或許他們也正踏過茂盛的花橋,向我走來。

父母和我們仨兄妹

現在我對小樂的一切細膩,其實源自於小時候父親對我的方式。

這或許就是人們常說的 「愛的傳承。」

現存的我和父親最早的單獨合影

當人老逝去,他的孩子依然會從某一個物件、某段回憶中重溫溫暖的親情,那麼,這個人,就永遠不會離去。

清明將至

滿懷感恩之心

紀念已逝的雙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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