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俊義要真成山寨之主，梁山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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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罡星玉麒麟盧俊義，在梁山上坐第二把交椅。在梁山歷史上，他是晁蓋死後，唯一對宋江的首領地位產生過實質性威脅的人。他第一次出場，是在宋江口中：「北京城裡是有個盧大員外，雙名俊義，綽號玉麒麟，是河北三絕。祖居北京人氏，一身好武藝，棍棒天下無對。」等到上了山，他輕描淡寫，又捉住了曾頭市史文恭，差點坐上第一把交椅，最後坐穩第二把交椅，和宋江同為總兵都頭領。

但是就是這個盧俊義，在《水滸》的描寫里，卻是一個有很多毛病的人。

吳用扮作算命先生談天口張用，騙盧俊義會有血光之災，趁機在他家牆壁上題寫反詩，盧俊義看不出來，也就罷了。吳用走後，書里寫，盧俊義「寸心如割，坐立不安」。通常來說，這可不是寫英雄的寫法。因為素不相識的江湖算命先生，咋咋呼呼說了幾句危險的預測，就忐忑不安，這算什麼英雄行徑？比起在景陽岡醉卧的武松，比起在自己的通緝令前探頭探腦認真研究的魯智深和李逵，差的太遠了。盧俊義的形象不像是一個豪傑，倒像是一個膽小怕事的財主。

輾轉反側了一夜的盧俊義決定聽從吳用的胡說八道，往東南方向遠遁一千里。於是他喊來了兩個心腹，李固和浪子燕青，讓他們做準備。這兩個都勸，江湖術士的話不可信。但盧俊義是如何反應的？他說：「我命中注定了，你休逆我。若有災來，悔卻晚矣。」大概是日子過的太好，像那些闊太阿姨，盧俊義迷信，十分虔誠。他太太勸他時，他又說：「你婦人家省得甚麼！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自古禍出師人（占卜術士）口，必主吉凶。」堅定的眼神，透出紙面。

李固看勸不住，說腳疼，不想同行。盧俊義作何反應？他大怒，說：「若是那一個再阻我的，教他知我拳頭的滋味！」財主做到這份上，可謂十分粗暴，十分蠻橫。

還有更粗暴的。路過梁山腳下，燕青勸盧俊義悄悄過去，盧俊義反覆確認確實是到梁山了，找出四根竹竿，豎起四面旗子，旗子上寫：

「慷慨北京盧俊義，遠馱貨物離鄉地。

一心只要捉強人，那時方表男兒志！」

乖乖我的媽，盧俊義突然不膽小了。不僅不膽小，還膽大包天。雖然打油詩寫得不通，但主動挑釁的姿態氣勢十足。

書里這麼寫：

李固等眾人看了，一齊叫起苦來。店小二問道：「官人莫不和山上宋大王是親么？」盧俊義道：「我自是北京財主，卻和這賊們有甚麼親！我特地要來捉宋江這廝！」小二哥道：「官人低聲些，不要連累小人，不是耍處！你便有一萬人馬，也近他不的。」盧俊義道：「放屁！你這廝們都和那賊人做一路！」店小二叫苦不迭，眾車腳夫都痴呆了。李固跪在地下告道：「主人可憐見眾人，留了這條性命回鄉去，強似做羅天大醮！」盧俊義喝道：「你省的甚麼！這等燕雀，安敢和鴻鵠廝並？我思量平生學的一身本事，不曾逢著買主，今日幸然逢此機會，不就這裡發賣，更待何時！我那車子上叉袋裡，已準備下一袋熟麻索，倘或這賊們當死合亡，撞在我手裡，一朴刀一個砍翻，你們眾人，與我便縛在車子上。撇了貨物不打緊，且收拾車子捉人，把這賊首解上京師，請功受賞，方表我平生之願。若你們一個不肯去的，只就這裡把你們先殺了。」

比「眾車腳夫都痴呆了」更有趣的是盧俊義的自我定位。他是怎麼看自己的？打油詩里寫了，「慷慨」。李固等求饒，盧俊義又把自己比作鴻鵠，他口口聲聲，是對燕雀們的不屑。梁山賊人們是燕雀，李固們也是燕雀。而且燕雀們要是敢不想走，鴻鵠又要殺人。

就是這隻鴻鵠，沒過多久，被梁山好漢車輪戰綁了，搶上山來。書里寫：

盧俊義慌忙下轎……跪下還禮道：「既被擒捉，願求早死。」

梁山當然沒殺他，留盧俊義在山上住了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裡，吳用把李固放回去，並且好心地提醒他留意牆上的反詩。

又過了一段時間，梁山送盧俊義回去。北京城外，燕青攔住盧俊義，向他示警：李固已經和盧太太做了夫妻，並且到官府告發盧俊義謀反。我們的玉麒麟此時作何辦法？他喝道：

我的娘子不是這般人，你這廝休來放屁！

燕青苦勸，盧俊義發怒，「一腳踢倒燕青，大踏步便入城來」。

等到入城，果然，盧俊義被抓緊府衙，一通好打，性命不保。

從上面的故事基本可以看出，身為梁山第二把交椅的盧俊義，其實是一位迷信、頑固、蠻橫、狂妄、甚至有些愚蠢的財主。雖然武藝出眾，但智力和文化程度，應該都不高。他應該從小衣食無缺，沒出過遠門，沒吃過苦，社會經驗基本等於零。他不懂人，也不懂自己。他如果坐上梁山第一把交椅，怎麼看都不會是一件好事。

梁山最高領導人，一個宋江，一個盧俊義。盧俊義是個這樣的角色，不由得不讓人心生失望。一般的理解，宋江又是個虛偽無比的人。這就是說兩個領導人都讓人喜歡不起來。那我們對梁山整體的印象，當然也要大打折扣。

不過宋江真的如金聖嘆點評的那樣，是個特別虛偽的領導人嗎？事實可能並不那麼簡單。這一點我們留到下一回《宋江到底虛偽不虛偽》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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