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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浩:鄉村剃頭匠

鄉村剃頭匠

作者:李文浩

剃頭,也叫理髮。

我國很久以前是沒有「理髮」一詞的,認為「頭髮」受之於父母,不能隨便剃除。故當時男女都留長發,只是盤發的方式不同。到了漢代,就有以理髮為職業的工匠。南北朝時代,南朝梁的貴族子弟都削髮剃面,那時的理髮業已經很發達,出現了專職的理髮師。「理髮」一詞,最早出現在宋代的文獻中,朱熹在註疏《詩·周頌·良耜》中「其比為櫛」一句里說明:「櫛,理髮器也。」宋朝理髮業已比較發達,有了專門製造理髮工具的作坊。那時,對剃髮有個特殊的稱呼叫「待詔」。後來,逐漸發展成一種技藝,一個行業。在元明兩朝,人們理髮更為普遍。

把為男人理髮稱作「剃頭」是從清朝開始的。因為滿族男子的髮式,是剃去顱前的頭髮在腦後留辮子。他們進入漢族地區後,明令漢族男子改變明朝留「全發」的習俗,剃頭梳辮子以示歸順清朝,否則就視為反抗朝廷而被處死。清初有「留頭不留髮(指剃頭),留髮不留頭(指殺頭)」之說。所以清朝的近三百年間,除了和尚、道士之外,成年男子都是剃頭梳辮的髮式,於是就有了剃頭匠這行手藝人。近幾十年隨處可見的理髮店,是從外國傳進來的「洋玩藝兒」。在梳辮子的年代,剃頭匠們的「店」,一種是在城鎮某處固定地點——如街道的交叉路口頭旁、向陽背風的城牆根兒等處搭個布棚子或棚子。另一種最為常見的是剃頭挑子,把全部的剃頭用具都挑在扁擔的兩頭,走街串巷,上門服務。

我們黃陂鄉村的剃頭匠,當是上面所說的第二種了。

在上個世紀的八十年代前,我們黃陂地方沒有美髮師、理髮師之類的名詞,一概稱之為:剃頭匠。剃頭也沒有什麼講究,小孩子光頭,大一點的小平頭,成年人要不是中分,要不偏分,最時尚的就是把頭髮用火夾子拉鬈,往後成大背頭。當然最後一種髮型得上街到理髮店裡去才行。我們一般是等遊走在鄉村的剃頭匠上門來服務,價格極便宜,大人的頭二角,我們小孩子的頭,極簡單,所以一角錢一個人。

這樣的天一般是雨天,或是農閑季節,剃頭匠也不是很專業的,手提一個箱子,裡面就幾樣工具,一把剪子,一把推子,一把刀子,一張圍裙,一張帕子,一個香皂盒,還有一把刷子。到了村裡,喊一聲:剃頭嘍!

於是就有生意上門。大人們忙,平時得"農業學大寨",改天換地,累得死去活來,哪有空呵。有點空,得把自留地經營一下,集體分的糧食不夠吃,得自己種點。或是偷偷的做點手藝,做點小生意。再沒有用的,就是上山砍柴賣,下河打魚來吃。有時候,碰上這家沒有現錢,得,給兩個雞蛋,或是從樹上摟一包李子,桃子,柿子什麼的,或是從自留地里摘些瓜果什麼的,師傅也願意,不會說不行。他知道,這年月,沒有現錢最正常不過了呵。

我三舅伯是個剃頭匠,在這那一帶的村子中是很有名的,新社會叫法,是理髮員,改革開放叫法,還可叫做形象設計師的。剃頭是純手藝活,據說曾有人想過用機器替代,卻因人的頭型不一,臉型各異,終於作罷。因此,剃頭也如同許多稱「匠」的行當一樣,往往是家族傳承,我外祖父五個兒子中,三個繼承祖業,四舅、五舅因年少時我外祖父即已故去,加之成長於新社會,政府安排工作,早已摒棄「封建傳統」。大舅伯投身革命隊伍,歿於戰火,二舅伯年邁之際,仍耕耘諸頭不輟,前年病逝。再之後,後輩或從商,或打工,或考學,這祖業到我們這一輩,算是告結了。

三舅伯只讀到初小就回家學徒了,16歲正式上工,迄今已剃頭五十餘載,在我印象中,除了大年初一、初二和生病歇息外,余皆忙碌於店堂,到60多歲,仍樂此不疲;手提木箱,肩搭白圍布,走村過戶,服務上門。有時晚上回家,一幫老主顧還等著呢。三舅伯別無所好,歇下來便擺弄他的什器。剃頭匠的吃飯家什很多,梳子、篦子、剪髮剪、削髮剪、推子、剃刀……以前常有專修剃頭用具的師傅走鄉擺攤,如今這一行的人年歲已高,父親便自己修修整整,倒也無需求人。

剃頭講究個神定氣閑,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頭百姓,老至耄耋,幼至滿月,圍布圍上,便是主顧,不管是溝背頭,還是刀剷頭,亦或是松皮頭、凹凸頭,都得不卑不亢,剪、推、剃、修、洗各道程序有條不紊,決不因尊而慌了手腳,因貧而大意糊弄。有道是「雖為毫末技藝,卻是頂上功夫」,容不得虛與委蛇,砸了自己的飯碗的。

剃頭之為匠,自然有其獨到功夫。三舅伯這一輩剃頭匠,傳承的是老一代的薪火,除一般理髮師應備的剪修之技外,剃、掏、捏之功是萬不可少的。老一輩講,要學剃頭,須學徒三年,其實很多工夫都化在剃、掏、捏的練習揣摩上。

剃鬚之前,先得熱毛巾敷面,待須孔打開,胡刷蘸上皂沫在臉上細細抹過,右手懸腕執刀,拇指按住刀面,食指、中指勾住刀柄,無名指、小指頂住刀把,在刷刀布上順逆兩下,左手撫臉撐撥皮膚,剃刀便在客人臉上細細掃蕩,就連眼皮上的細細絨毛也不放過,10分鐘過後,定叫客人臉上再摸不到半根須茬。

掏耳是細緻活。掏耳筒里挖勺、絞刀、鑷子、耳絨這四樣物件各有其用,找一亮堂之所,左手輕捻耳廓,先用挖勺將耳耵挖出,再用絞刀在耳眼裡轉上一圈,用鑷子將剩餘耳耵夾出,最後用耳絨輕輕轉動,撣去細屑。我雖一直由三舅伯剃髮,卻從未得三舅伯掏耳,難覓感受,但瞧見顧客彼時眯眼享受、過後神清氣爽之態,足見掏耳令其舒適之至。

捏肩捶背現在似乎是按摩場所專有,但卻是老一輩剃頭匠必備之技藝。掏耳、剃頭、修須,客人已是紅光滿面,耳目一新,再經摩頂、放髓、捏肩、展臂、捶背,整個上半身骨結放鬆個遍。最後一著是敲頂,左手掌覆在客人天靈蓋上,右手握空拳在掌背上輕輕一敲,只聽「嗒」的一聲脆響,收布、理領,再瞧那顧客,真真是榮光煥發,再無剛進門之頹唐面目,這才有「不教白髮催人老,更喜春風滿面生」之謂。

三舅伯在那時也曾教過幾個徒弟,但徒弟們對這掏、捏之功卻是無人肯學,剃鬚也不曾練精,三舅伯也只能作罷。他年已漸老,掏耳、捏肩久不再用,看來這「剃頭匠」稱呼真的要作古了。

現在,髮廊如雨後春筍般興起,剃頭匠有了更時尚的叫法,如理髮師、美髮師、造型師。從髮廊里打理出來的人,要多潮有多潮,什麼「哈式一族」、「朝版日版」、「歐美風情」……都成為年輕人追求的時髦「時尚」了。

鄉村剃頭匠,已經漸行漸遠了。

李海生,筆名李文浩,湖北作協會員,武漢作協掛職作家,黃陂作協主席,發表文學作品百萬字,著有小說集《紅傘》、《西陵舊事》,散文集《夢的行走》,詩集《六月雨》。

來源:人文洛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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