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林澗水，終日近春茶

清風徐徐，陽光已高高升起，照的竹影冉冉，花影婆娑。竹林邊白牆綠蘿，綠蘿下石板清流。一扇古舊的木門半開半合，像是隨時會被人咿呀咿呀的推開。

一座小院，一汪清泉，一樹春花，輕風一起，落英繽紛。石台旁攏著炭火，炭火上燙著鐵壺，鐵壺內新泉潺潺，石台上春茶在筥。春花無意落水而去，山泉化霧騰騰升起，水終是沸了。

新茶入壺，掬水來注，少頃便可出湯慢享。甘露入喉，再環顧，到處都充滿了詩情畫意。一人獨享，興緻不盡。茶韻升騰，閑閑一縷逸出牆外。不禁又盼，識得此茶真香者快快徑直入院，與我共賞……

深靜的山坳，滿谷的春芽，我煮著院外自採的茶，望著從沒被人推開過的破舊木門，又在痴痴的幻想何時會有知味者共飲。

但，這次好像不是幻想。因為，門開了。

一個著裝樸素的年輕書生推門而來，沒有敲門，沒有言語，徑直走到石桌坐下，直直的盯著滿甌的茶。

我笑一笑，再註上一壺沸水。茶葉舒展，嫩葉青碧，茶香不絕，微笑不語，斟茶吃茶。樹上的花、壺裡的葉、口中的茶、心底的陽光，交映。茶湯入喉，這一切也就模糊了，只剩下喉底一團春意餘韻不絕。

喝罷了，書生眼神還是痴痴的，嘴裡念叨著聽不清的東西，一遍又一遍念著，一步又一步走著。在推門而去的那一刻，我終究還是聽清了：「竹下忘言對紫茶，全勝羽客醉流霞。塵心洗盡興難盡，一樹春花片影斜。」

我搖頭一笑，繼續煮茶。泉還是新汲的，茶仍是我做的。只是不多一會兒，牆外響起驚詫聲，門終究還是又開了。

來者看似是一個精彩的人，倒是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性。言語道：「我想吃盞茶，你這茶太香了，我實在忍不住。」絲毫不刻意敷衍。見我點頭，便是端茶牛飲，直呼痛快。

端起石台上的茶，他思索一下，似羞澀，似期待著什麼。起身踱步，清晰嘹亮的聲音響起：「嫩綠微黃碧澗春，采時聞道斷葷辛。不將錢買將詩乞，借問山翁有幾人？」

他看著我期待，我看著茶點頭。他捧著手中的茶而去，我看著他背影消失。

林澗小築，近水近花近春茶，真好。一陣風吹來，飛紅似雨，日光大炙，院子里的一切模糊了……

天亮了，晨風徐來，陽光已高高升起，照的院內竹影冉冉，花影婆娑。

這個夢，我又做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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