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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蔥少年到農場不知愁滋味

幾個關於吃的小故事

黃 錦 旋

十六七歲時,我就到海南農墾嶺頭茶場,拿著砍刀,扛著鋤頭,住茅屋,點油燈……很艱苦,真的,很艱苦!

很多人覺得不堪回首,可我卻莫名其妙的喜歡懷念那個歲月,畢竟那是我剛闖江湖,品味人生的青春歲月。那時很多知青還是個孩子,也許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愛上層樓」?真的,雖是艱苦,可真的沒愁過。待到懂得愁時,恰是又回城了。

我們十一隊是個好地方,黎村苗寨就在兩旁;隊里有好幾棵大楓樹,周邊一馬丘陵山坡,一條小路通往黎村苗寨,過了苗寨大片灌木叢林,只見一條大河日夜奔流著,大河那邊就是大山,大山幽幽的連綿不斷……

那裡留著我年輕的記憶。當時我們小,農場生活水平又低,我們見什麼都想吃,於是,幾個關於吃的小故事刻進腦海,至今不忘。

1965年剛到嶺頭茶場的廣州小青年

前左三為作者

桃 金 娘

桃金娘,我們叫山稔。漫山遍野的都是,長在沙石山坡的就瘦小些,果子也細小些。不然,都是齊胸高的山棯樹叢,掛滿紫黑欲滴的甜果,嘿!你想不流口水都不行。

剛到十一隊時,正值炎夏五月,每天砍岜開荒。大茅,飛機草,山杜鵑,桃金娘滿山都是,大茅一叢一叢的像甘蔗,比人還高,砍下一叢大茅,已被它的葉莖和絨毛弄到全身痕癢。飛機草最好砍,據說日本仔當年為開發海南而從飛機灑下的種子長成。山杜鵑和桃金娘,我有點不捨得砍,它們的花漂亮呵,尤其桃金娘。

班長老鍾(鍾福財,後當了副隊長)是四川退伍軍人,指著鮮花怒放綠葉滿叢的桃金娘,告訴我們說:「這是山棯,你看多像桃花,結果後很好吃的。」真的,山棯花很像桃花,尤其滿山怒放時,只是桃花盛開時少了綠葉陪,顯得傲氣。怪不得山稔正名是「桃金娘」,好聽!

未到金秋十月,桃金娘山棯果早已滿山掛果滿樹叢,青的,紅的,紫的,黑的圓圓小果,在綠葉下爭著伸出頭來,令人眼花繚亂。那些紫到發黑的果子,垂垂欲滴,輕輕一碰就掉,是小鳥們愛吃東西。

我們三班,工地旁都是滿山桃金娘山稔果,小鳥成群的上下飛翔。工余休息時,副班長芳英(張芳英,廣州知青模範標兵,可惜英年早逝,魂系十一隊)摘了一堆圓溜溜紫黑的山棯果,嚷著說:「來!來!來!不準搶,好吃得很。」大伙兒一哄而上,嘻嘻哈哈,我拿起一個,小心翼翼地剝皮,然後放進口裡。

忽然,「哈哈、哈哈」一大串笑聲哄然而起,「大頭,笑死人了!那有這樣吃野果的?」「太斯文了,怎不去先洗手?」「你資產階級思想嚴重喔!」我尷尬地笑著:「好吃好吃,很甜很甜。」自此,吃山稔果剝皮,成了廣州小知青的一個笑話。

清晨,山裡濃濃的白霧,潤物無聲。踏著草叢的露珠,我漫山地放牧著牛群,山坡上的桃金娘樹叢在霧中隱現,一個個紫果帶著水珠從葉叢中伸出,我邊走邊隨手摘下帶霧珠的山稔果。我已不是那個剝皮才吃的大頭了,一邊大聲吆喝著牛群,一邊大口地吃著山稔果。嘿!那個甜甘呵,冰涼的,清甜的,令人不忍吞下。一顆接一顆,解饞呵!邊走邊摘,桃金娘叢中,山稔果間,經常會突然飛出一兩隻飛鳥,把人嚇一跳……

桃金娘,山稔果,果漿欲滴的紫果……這一切現在都不可能再有,在那歲月,對於廣州小知青來說,簡直就是享受。

後來,我在農場愛上了一個姑娘,也傻乎乎地摘了一大草帽桃金娘紫黑的山稔果,熱情地送給了她。山稔果,是我愛情的信物!我經常夢到它,夢回那歲月!

油 甘 子

在開荒砍岜中,我最不願意的就是砍掉那些開著的山花蔓藤,會結野果的樹木。

我們農場大多是丘陵山地,漫山灌木叢林。當我第一次拿著砍刀砍芭,就是努力地砍下一棵長著細小葉子的樹。班長老鍾說:「這是棵油甘子樹。」我當即呆了一下,油甘子?我小時吃過啊,真不知道油甘子樹原來是這樣的,而現在因為需要開荒種茶樹,無奈需要我親手砍掉它!

小時候,每年中秋,少不了吃油甘子。那個圓溜溜的果子,碧綠晶瑩的,含在嘴裡輕輕一咬,爽脆,酸!隨即甘!滿口生津!嘴巴嘟嘟地嚷著,跳著。那是孩提時代的快活。

油甘子樹啊,油甘子樹,想不到現在你卻要倒在我的砍刀下!

後來,我同老王一起調入放牛班,將牛群趕入大山時,意外地發現那兒有一大片油甘子樹叢,油甘子樹結滿了果子,細小的葉子羽狀排列,葉子下,指頭大的圓溜溜果子壯實微黃,滿樹都是。隨手摘個放入口中,頓時晃若回到孩童那時。

第二天,我帶了個書包,摘了滿滿的一書包回來,頓時轟動全宿舍。大伙兒開心地搶呵笑呵,那年代,能吃的都是好東西!我在一旁憨憨地笑著,因為我在山上吃多了,兩邊牙齒那時仍酸酸軟軟的。

自那以後,就念念不忘油甘子。後來,我又知道了油甘子葉可以做枕頭,於是帶上個化肥袋,上山放牛就摘采一些帶回連隊,在曬場上晒乾,拍下葉子,自己穿針引線,一針一針地縫了個枕頭袋,真的做了個油甘子葉枕頭。

隊里的老職工家屬都誇我:「大頭這麼能幹,以後一定是個好丈夫!」

後來,也許大家對我誇得多了,我深愛的姑娘也對我慢慢的親熱起來,油甘子,當然是我定情的橋!

兩 個 臭 鵝 蛋

牛司令老王養了只鵝,下了二隻蛋,他準備孵小鵝。

我說:「沒有公鵝是孵不出小鵝的。」

他反問我:「隊里也沒養公豬,老母豬為啥也肚子大了?」

我想,母豬生了小豬不假,可是那幾隻小豬全都跳欄逃光了,誰都說當初是公的野山豬夜入豬欄偷情配的種,生下小豬有野性。

於是我說:「除非你的鵝在外也配上了野種,你就試著孵小鵝吧。不過,如果孵不出小鵝,那二隻蛋給我吧。」老王痛快答應了。

一個月後,老王孵小鵝失敗,我贏得那兩個孵不出小鵝的蛋。

我興沖沖地拿蛋剛回宿舍,隔壁的不大哥看見就沖我嚷著說:「這麼大的兩個蛋你自己吃不了的。」我知道這傢伙嘴饞了,便說:「快幫把煤油爐點上!」

我手捧兩個鵝蛋,蛋大如拳,孵化久了蛋的外表顏色有些暗黑。對於久未嘗腥的我,包括貪吃的不大哥,兩人恨不得立即美美吃上一頓,那怕是臭蛋!

不大哥架好了小鋁鍋,然後小心翼翼地滴下幾滴油,我說:「快把竹門關上。」我倆湊著「滋滋」作響的小鋁鍋,我一手一隻蛋,對著鍋子兩手輕輕一碰,只聽得「轟」的一聲,兩隻鵝蛋如手榴彈炸般的開了!隨即我眼前一黑,一團粘乎乎的東西由頭罩臉套下來,一股臭氣直衝肺腑。驚恐中,我張口說:「啥?」馬上感覺有那臭臭濃稠液體流到嘴裡。

我什麼也看不見,只聽到不大哥呼著「要命呵!」隨即又聽他推開竹門的破裂聲,他沖了出去,越跑越遠。

我用手背勉強擦開眼睛,只見小鋁鍋翻在地上,煤油爐也滅了,滿屋被臭鵝蛋濺成斑斑點點,臭氣熏天。

老工人與其他知青聞訊趕來,剛張嘴哈哈大笑,馬上捂鼻逃走。

我踉踉蹌蹌地走出門口,只見不大哥滿頭滿臉灰黃色蛋液,獃獃地拿著眼鏡站著。這傢伙幸虧有副近視眼鏡,不然的話也像我啥也看不見的。

我倆相跟著到連隊井台洗身,那年代我們窮得連買香皂錢都沒有,在水井邊你幫我沖水,我幫你擦背,足足洗了一個多鐘頭。

相互聞聞,還是臭。不大哥搖著頭喪氣地說:「完了,這臭蛋入了毛孔,再洗也是臭。」

蛋沒吃上,卻撈一身臭,我倆長嘆一聲,只好無奈地回宿舍收拾殘局。輸了鵝蛋的老王趕來哈哈大笑,說沒想到他的二隻鵝蛋有如此威力!

那天傍晚,我到食堂排除打飯,站在我後面排隊的姑娘聞著不對,說:「大夥房今晚用什麼炒蘿蔔乾?怎是一股怪臭味的?」我趕快打了飯,一溜煙逃了。

晚上,隊里開大會,文化室里議論紛紛,坐在前排的不斷有人轉過頭來,一邊說」臭「,一邊尋找那股臭味是從哪裡發出的。主席台上,隊長皺著眉頭,大聲吼道:「是誰踩了什麼臭東西進來了?」

大夥看著我和不大哥哈哈大笑,我們也訕笑著,恨不得有個地洞鑽下去。

女知青阿紅拿來支花露水,讓我和不大哥灑上,說是可以除掉那臭味。可沒料灑上了花露水,那股味兒變得更古怪了。連孩子們也故意捂著鼻子沖我倆叫:「臭!臭!」

到第二天晚上隊里開會學習,我倆還是「鵝蛋臭人」,隊長事先就吩咐:「你倆搬個凳子坐外面!」我那次真的丟臉丟到家了!

兩個臭鵝蛋,讓我們三天抬不起頭來,為生產隊職工生活中添了不少樂趣。直到五十年後的今天,老知青們坐在一起,只要我和不大哥在場,大家也還總是哈哈大笑說著「兩個臭鵝蛋」的故事。

大家笑,我也很高興。其實,老知青們不喜歡憶苦,他們喜歡回憶開心事,喜歡那「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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