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滅：我是你嗎，你是我嗎？
你有一輛自行車，整整騎了十年。期間所有的零件先後磨損並更換。那麼十年前和十年後，你騎的還是同一輛自行車嗎？
艾利克斯嘉蘭的處女作《機械姬》是一部優秀的科幻片。今年二月底，他的新作《湮滅》登陸北美院線。卡司陣容有娜塔莉波特曼，奧斯卡伊薩克、泰莎湯普森和本尼迪克王，算是給本片上了一道保險。
《湮滅》是一部帶有詭異、恐怖氣質的奇幻片，其核心思想是人類的本源與存在。不同於以往的美式血腥恐怖，本片的場景則盡顯超現實的自然美感，即便是走入能夠折射無線電、光線和物種DNA的X區域後，觀眾剛從美麗而帶著些許異常的自然中緩一口氣，突然就被緊隨而至的危機摁住喉嚨。組團進入密林探險，最後逐個被殺的設定在《鐵血戰士》就有了，但本片更注重發掘角色自身的突變和故事的玄幻氣質。
雖然在劇情上有些經不起推敲，角色塑造也一般水平，但本片探討人類存在的手法可謂別出心裁。X區域像氣泡一般籠罩著周邊區域，將內部生物的DNA相互投射，打破了物種間的生殖隔離，還使每個高度分化的細胞迸發出驚人的活力。變異是顯而易見的：一株植物上開著十幾種不同的花，灌木叢長著人形，鹿角上開滿花，鱷魚長著鯊魚的牙齒，吃人的怪物居然發出被咬死的人類的呼救聲，士兵的肚子里長了一條手指粗細，蠕動不止的白色帶狀生物……
在這裡，生命不僅沒有界限，還沒有終點。正常細胞不能無限分裂，因此生命體具有老化乃至死亡的「缺陷」。然而，「死亡」的人體卻卻長成絢麗的苔蘚和地衣，用另類的手段延續下去。若不是五彩繽紛的色彩包裹了恐怖的死屍，這煉獄般的雕塑真像「異形之父」吉格爾的《死亡之書》。黑人女隊員不願面對，也不願抗爭，沒走出幾步便化作草叢中的一具人性灌木。它還活著，但她已經死了。
正如片頭所說，組成生命的所有細胞都分裂自同一個細胞。人的意識建立在生命機體的基礎上。然而，當細胞自立門戶，以至於人死以後，生命還能延續，人的意識不再是生命的主宰而是隨時可以被軀殼拋棄的過客，豈不令人恐懼！當身體的各個器官開始蘇醒，這種失控感直接顛覆了人類「萬物靈長、操控自然」的自尊心，因此才讓這種恐怖直達靈魂。隊長說：「我們開始崩潰，身體和靈魂都是如此，你們沒感覺到嗎？再不趕快抵達燈塔，開始和結束這段旅程的就不是同一個人了。」女主丈夫凱恩自焚前自述：「我覺得我是一個人，我有自己的生活，別人叫我凱恩。可是現在我不那麼確定了。我是你嗎，你是我嗎？」每靠近燈塔一步，就是身體更深一層的變異，就是對存在更深入的拷問，就更近癲狂，以至於僥倖逃脫自然界的人，也要被變異逼上絕路。
X區域並沒有讓生物滅亡，反而用投射DNA的方式，讓生命擁有更多可能，或者把「自由」的意識下放給細胞。這無疑修復了地球上固有生命的局限，假以時日甚至可能進化出優於人類的新物種。我認為導演通過X區域複製人類的橋段，表達了人類只有不斷進化才能代代延續的觀點。
至於最後女主與複製體的對手戲，我覺得從進入洞窟開始就是對女性的隱喻，還可能包括宗教暗喻。女主被嚇壞並爬出，其實就是變異完成，重獲新生。而複製體被磷彈炸傷後沒有追擊女主，反而爬向洞內，導致X區域自毀，也可能預示著使命終結。畢竟從X區域形成至今，動物植物和男人的DNA都已搜集，唯獨女主和隊長的到來補全了女性的DNA。既然女主已經完成了變異，而男主的複製人也逃出生天，X區域已經留下了種子，沒有存在的必要。為生命指示方向的不再是燈塔，而是為人類提供變異的夫妻二人。結尾兩人相擁，瞳孔的變色正有此意。
整體而言，《湮滅》的科學成分少，奇幻成分多，製作水平和節奏把控處於較高層次。雖然我看的是網上資源，但今年4月14日《湮滅》將在國內公映，可以在大銀幕上感受一下恐怖和壓抑的驚悚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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