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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問題看懂《紅樓夢》

為什麼紅學一直長盛不衰?為什麼不同的年齡能在《紅樓夢》里看到不同的東西?跳出讀者的視角,站在作者曹雪芹的位置,你會發現,《紅樓夢》其實是一本人生啟示錄,在這裡,曹雪芹既在問自己,也在問我們:人生的五個問題,該如何回答?

人生如夢幻泡影,如霧亦如電。不同於《西遊記》的光怪陸離、《水滸傳》的豪情壯志以及《三國演義》的波雲詭譎,《紅樓夢》不只是在講述四大家族由鼎盛走向衰亡的故事,更是在探尋人生中五個重要問題的答案。


為什麼賈璉要和上不了檯面的下人偷情?為什麼鳳姐要假裝大方接尤二姐進家門?為什麼王夫人一定要把晴雯趕出大觀園?在《紅樓夢》這個社會裡,維繫運作的不是法律,而是各種道德倫理,既有階級的倫理、主僕的倫理、也有政治的倫理。《紅樓夢》里的人和我們一樣,他們有遵守道德倫理的陽,但也有私心的陰

蔣勛說,人性中有一種奴隸性,會服從於強權,而讓溫柔善良的人自生自滅。賈璉在鳳姐強勢性格的壓制下鬱鬱寡歡,壓力承受不住時,他會不自覺地尋找另一個方向進行發泄。王熙鳳越注重面子,賈璉就越想要偷情,而且是偷上不了檯面的廚娘鮑二媳婦。之後,賈璉又私下置辦外宅,並許諾尤二姐會迎娶她過門。當鳳姐知道後,她生生壓制住滔天的怒火,擺出最柔弱的姿態,哭哭啼啼迎尤二姐進大觀園。因為她最看重面子,她知道如果她不冷靜,所有的人都會看她的笑話。她,這個最厲害的人,即使在最狼狽的時候也保持著最禮儀最美的姿態,用最清醒的頭腦來慢慢處理掉尤二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委屈,卻總是看不到別人的委屈。而寶玉,卻是那個關心每一個姐姐妹妹的人,他會為博晴雯一笑,拿出價值觀極高的一把把扇子供她隨意撕毀。當王夫人決意重整大觀園時,她看到的不是晴雯為幫寶玉徹夜補衣的場景,而是擔心晴雯的貌美隨時會勾引寶玉,於是便將晴雯等一眾美貌的丫鬟趕出大觀園。寶玉則覺得自己一生都對不起身邊的這些女性,在王熙鳳生日當天也只有他會偷溜出來拜祭金釧。他對他所看重的人都情深意重,就算是對不認識的人也保持著最大的善意。


《紅樓夢》的主線是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愛情,寶黛初見的描寫就呼應了他們神瑛侍者和絳珠草的前世情緣。黛玉一見,便吃一大驚:「好生奇怪,倒象在那裡見過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寶玉看了黛玉,笑著說:「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兩人一見如故,互相欣賞互相理解,當薛寶釵勸寶玉遵守世俗規則參加科舉考試時,寶玉回道:「林妹妹可不會這麼要求我的。」他們之間的情是惺惺相惜的愛情。

除了愛情,還有親情。賈寶玉銜玉而生,擁有著王夫人的溺愛,祖母的寵愛,姐姐妹妹們的喜愛,但他對於父親賈政卻是極為害怕,一聽到賈政來找他,就嚇得兩腿發軟。作為父親,賈政對賈寶玉的教導極為看重,一見賈寶玉首先關心的就是他的學業,賈政希望賈寶玉能專心科考走上仕途,成為未來可以執掌家門的主人。所以每當賈政見到賈寶玉不務正業、與姐妹玩耍,都要以厲詞加以恐嚇。賈政讓賈寶玉給大觀園題詠,明明對寶玉的才學有讚揚之意,也要生氣地一聲喝斷:「無知的業障,叉出去!」從賈政之後與同僚談論的話來看,他並沒有真生氣,而只是言不由衷的嚴肅父愛。

襲人照顧著賈寶玉的生活,是無微不至的呵護之愛。妙玉單給寶玉和賈母準備了喝茶的碗,是無法言說的愛。每一種愛都是情。賈寶玉在被人愛,也在愛人。賈寶玉沒有男女的設防世俗的區別,他喜歡用姐姐妹妹的脂粉,和姐姐妹妹們打鬧在一塊玩樂在一起。他對其他人的情,是把人當人,是超越世俗、階級、年齡、性別的關心。


從繁華走向沒落,這是一部悲歌。《紅樓夢》最後的結局一直都有預兆。為迎接元妃省親,賈府建造了大觀園,大觀園耗資巨大無法變現,導致賈府巨額的現金處於沉沒狀態,無法流動。四代家族延續的禮俗慢慢成為了積弊,為了維持表面的風光,掏空了內里實際的財力。王熙鳳作為大管家,也不得不用挪用公款放貸的方式來彌補財務上的虧空。什麼是富貴?賈母也許是體會最深的那個人,賈母作為最大的長輩,財富和地位帶來的權威讓人孤獨。所以,她會對口齒伶俐的王熙鳳有別樣的喜愛,笑罵她為「潑辣戶」。當劉姥姥進大觀園時,賈母沒有絲毫地看不起劉姥姥,反而用佳宴熱情地款待了她,看到劉姥姥的各種反應喜笑顏開,不是她笑劉姥姥出醜,而是笑自己對富貴的麻木。劉姥姥對一碗茄鯗就有這麼大的滿足感,而自己卻總覺得菜品全無味道。富貴的生活讓人習慣了富貴的習性。薛蟠為了搶香菱,殺人後不知悔悟,認為反正什麼事都有家族會幫他解決。富不過三代是因為一種循環。賈母在繁華看盡後感到身心疲倦,對後代不懂得珍惜富貴的本性感到失望,目之所見只剩下荒涼。

抄檢大觀園是四大家族從繁華到沒落的開始,所有的繁華最終都變成了塵土,人生中所有的繁華都是幻象。重要的是讓後代學會對富貴的珍惜之心、對富貴失去的承擔能力以及勇於重新開創富貴的能力。


元春嫁入皇宮,成為了人人艷羨的貴妃,但卻連回家省親都是皇帝所開的特大恩澤。元春在看到父母時滿面淚痕,在省親前後不過七個多小時里,她就先後哭了六次。香菱記不得父母是誰,被薛蟠搶來當妾,卻又在薛蟠娶妻後不被珍惜,但她沒有自怨自哀,反而找到了寫詩的快樂。對待生命有兩種態度,一種是功利,一種是無目的地欣賞,香菱讓自己的生命增加了對美的無目的欣賞,她帶著自己生命中最大的缺陷尋找到一種完滿。

有一種不快樂是因為比較中自己的不快樂。賈政的妾趙姨娘斤斤計較,尖酸刻薄,她眼紅賈寶玉得到的一切,希望自己的兒子賈環能取而代之。處處在經營,處處在謀劃,把賈環教育成了一個秉性惡劣、充滿憤恨的孩子。賈寶玉招惹了賈環的丫鬟彩霞,賈環怒火橫生,把蠟燭油往賈寶玉的臉上推,意在燙瞎寶玉的雙眼。賈環甚至在賈政面前誣告賈寶玉強姦金釧未遂,逼死金釧,導致賈政狠狠教訓了賈寶玉,差點把寶玉打死。而劉姥姥,雖家道中落生活貧苦,沒有對賈府的恩惠覺得理所當然,她始終保持著一顆淳樸的心,感恩賈府的恩惠,一直辛勤勞動,在賈府沒落之際保住了巧姐。

蔣勛說:生命的結局不是生離就是死別,禪宗看透了卻不會去點透。生命是沒有行跡的聚散,富貴、榮華都終將逝去

人生短暫,每個人都有自己人生的選擇。林黛玉選擇感受生命的熱烈,用眼淚用心努力去愛。她用生命在愛寶玉,當知曉寶玉將娶薛寶釵,她的求生欲熄滅了,她的生命也就此結束了。而薛寶釵選擇的是遵守世俗規則的人生,基於利益的原則與周圍的人友好相處,實質上卻是和任何人保持了深深淺淺的疏離感。所以寶釵在被問到大觀園的問題時,她選擇的是:事不關己莫開口,一問搖頭三不知。賈寶玉則選擇保持純粹的赤子之心,真心誠意對待身邊的人,真實地愛與被愛。當現實殘破物是人非,選擇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那裡討煙蓑雨笠卷單行?一任俺芒鞋破隨緣化!

當命運無法自由選擇時就會變成一個悲劇。迎春的性格軟弱可欺,沒有為自己的人生進行過反抗。賈赦欠孫家五千兩,他就安排女兒迎春嫁給了中山狼孫紹祖,迎春於是成為了這樁債務的抵押物,最後因受中山狼的虐待毆打至死。

人生是我們每一個人在現世中的修行。我們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生命中應該背負的責任,不用去比較他人的人生,我們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生命中需要完成的狀態。我們也不用過於功利地計算現在所做的選擇將對未來造成怎樣的改變。人生不是單線的,是多線的編織,你永遠不會知道多年前開的一個頭什麼時候突然看到結果。王熙鳳平時都看不起窮人,但正因當時對劉姥姥施以的善意,最後讓自己女兒巧姐的生活得到了保障。

《紅樓夢》提出了我們生命中必定會遇到的五個問題,不同的生命歷程,讀《紅樓夢》會有不同的感悟。所以,《紅樓夢》是需要我們用生命去讀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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