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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高水長,我們繼續漫遊於遼闊的大西北

山高水長,我們繼續漫遊於遼闊的大西北

徐兆壽

昨天下午,我與幾個朋友在商量處理一個事情,突然接到雷容電話,他在那頭說了一句雷老師的什麼話,我第一次聽不清他的聲音。我問道,你說雷老師怎麼了?他說,我爸走了。我無法相信,你說什麼。他說,我爸走了,剛剛給曉琴電話,沒打通,就給你打了。我說,不可能,昨天我們還聯繫呢。他說,是真的。我不知道怎麼再說下去,只好說,知道了,你要堅強些,把師母照顧好。

讓我怎麼相信呢?就在前天下午,他還微信於我,讓我看人民文學出版社編輯陳彥瑾的微信,說新書《雷達觀潮》已經上市了,與我商量在非常道文藝公眾號上推一下敬澤的序言和別人的評論文字。就在等敬澤序言的昨天,他竟然就這樣走了。

我是蘭州這邊第一個知道這消息的人,我正想發微信告知朋友時,就看見王若冰先生已經在微信上發了消息,於是便只寫下幾個字:痛失良師!不能相信。立刻,便有孟繁華老師、王春林先生等很多文壇師長、朋友來電話和微信,此後又是陳思和老師來求證。我的耳朵受傷,本不能多打電話,但昨天下午一直在電話中。

晚上回到家中時,便聯繫甘肅一眾作家、學者朋友,我想甘肅應當是最懷念雷老師的地方,應當發出追思之聲。一直聯繫到晚上一點鐘,才睡去。我想,我最好是平靜理性地處理這件事。

晚上好幾次醒來,回微信和簡訊。今天早上六點多又被家裡的貓吵醒,看見手機上有一大串信息,便打開來看,然後便看見很多人的悼念之言。我忽然想起雷老師對我說過的一句話,他說,我在北京四十多年了,但我還是覺得是一個甘肅人。

於是,我想起1998年春天帶著學生敲開您家門的情景,後來您在文章中說我那時留一頭長髮,言語狂傲不羈,想拯救中國的文學,我才知道給您留下的第一個印象竟然是這樣。我大概可能還說了什麼大不敬的話。只是您沒寫。

於是,我想起2004年您來蘭州,我再一次與雪漠、李本深等諸兄長一起去見您,您握著我的手叫出我名字時的情景。那時,您多麼年輕啊,一場乒乓球一打就是兩個小時。其實,那時,您已經61歲了。

於是,我想起2005年您來西北師大講學,我和曉琴去拜訪您,求您收她為徒的情景。她如願以償,我卻只能抱撼此生與您難有師生緣。

於是我想起2007年夏天的一個夜晚,我把在一個論壇上的發言《論偉大文學的標準》發給您請您推薦發表時,您大呼,文章寫得太好了,我都寫不出這樣的文章。我不相信。那是我的第一篇論文。但很快,《小說評論》頭條發了,年底時,《新華文摘》全文轉載了。我就這樣開始了研究生涯。

於是我想起2007年暑假,我們一起去武威。那時我剛買了汽車。您說您要給我拉車,於是,您在河西走廊的高速上與人拼車,時速一度達到一百六七。然後,我們一起驅車千里,漫遊於甘南草原,狂醉於瑪曲縣城,驚嘆於郎木寺和扎尕那,迷醉於那些無人問津的羊腸小道。您回來寫下《天上的扎尕那》。

2008年我們到底去了哪裡,我想不起來了,只是記得我們一起開著車一邊漫遊,一邊笑談文壇逸事。那一年,我寫下很多文章,每成一篇,都要給您先看,先聽聽您的意見。您都鼓勵有加。

但我記得2009年您來蘭州的情景。那時,我耳朵受傷,不能打電話,正在吃醫生開的鎮痛葯。我記得我們說著說著我竟然睡著了。是您一聲大喊把我驚醒,我趕緊剎住了車。從那以後,我就再也不吃藥了,盡量不打電話。但是,您一直耿耿於懷我不給您打電話,您不相信人會得這種病。您說您有很多事要跟我商量,也想聽聽我的意見。我常常陷入痛苦中。

就在那一年,我表達了不能上博士的痛苦。您於是給復旦大學陳思和先生打電話推薦我,希望我去那裡讀博士。經過一翻拼搏,2010年,我終於如願以償,拜陳思和先生為師,進了復旦大學的校門。但從您的一些言談中,還是若有所失,覺得我沒有成為您真正的學生。那年秋天,我們又一次漫遊於河西走廊,爬上高高的大冬樹山,驚嘆於祁連草原的大美之野。那一次,我們去了您曾經工作過的民樂縣城,在那裡您重溫了幾十年前的荒城歲月。回來後,您寫下幾篇散文。

2011年暑假,在您的推薦下,我們一家受到阿拉善文聯的邀請,與雷老師、邱華棟和里快主席、張繼煉主席等文朋驅車千里,漫遊於阿拉善曠野。那一次的漫遊,是我寫下《荒原問道》的衝動之一。

2012年秋天,我們一起再一次驅車千里,去了岷縣縣城。那裡,有您懷念的一個人。我們登上縣城南一座高高的山峰,聽到風從我們耳邊呼呼吹過,彷彿歲月之激流。幾年後,您忍不住寫下著名的《韓金菊》一文,很多人看過後哭泣。那一年,我在徵求學校領導意見的前提下,代表學校請您和時任甘肅省委宣傳部長的連輯同志屈就西北師範大學傳媒學院名譽院長,你們都欣然同意。也是因為有您,後來我們邀請了很多知名作家和學者來校講學。

那一年,您帶著我去北京找作家出版社的有關領導,反覆講我的長篇小說《荒原問道》有多重要,後來,小說在作家出版社得以出版。

2013年,我們在蘭州給您組織了第一個研討會,我知道那是您的一個心愿。您把第一場研討會放在家鄉,是在情結的。閻晶明、白燁、劉震雲等專程參加您的活動,而敬澤也在第二天研討會時趕來為您祝賀。那一年,您仍然與人拼打乒乓球,但體力已經不支。雷容和師母也把您的駕駛證扣在了北京。您若有所失。您再也不能親自驅車狂奔於曠野了。

2014年,我請您來上「重返電視大講堂」,來講《白鹿原》的經典相。您來的時候氣喘不止,臉也有些紅。我問您身體如何,您說,沒事,很好。那一年,我讓曉琴在電話里勸您少寫文章,少出門,少參加研討會,多散步,便聽見你們師徒兩人在電話里爭起來。您發火道,你們覺得我老了嗎?覺得我沒能力寫文章了嗎?您不服老,永遠不聽從命運的安排。您在與命運抗爭。那一年,您寫下《黃河遠上》,氣吞萬象。那是一篇當下少見的大散文。也只有西部生活過的人才能寫出那樣遼闊、健朗而壯美的散文。

那一年,您專門去作協找有關領導,呼籲為我的小說《荒原問道》開研討會。在多方面的努力下,9月底研討會終於開了,您第一個發言,非常認真地準備了發言稿,給我很多鼓勵。

2015年,您在家裡寫下好幾篇大散文,《新陽鎮》《費家營》是難得的大散文。您寫完後即發給我,讓我提意見。我即轉發到非常道傳媒公眾號中,眾人皆嘆。

2016年,您來蘭州講學,可一下飛機您就覺得自己不行了,住進了醫院。那幾天,我們一直守在您身邊,好幾次,您非要衝到會場上做講座。直到有人護送您上了火車後還不放心。您到家裡後給我發來簡訊,說到家了,讓我別擔心。從那以後,我就知道,您再也來不了蘭州了。但您要求我們,不能告訴別人您病了。您說您還要來家鄉。

2017年,我去北京看過您兩次。第一次去您他,問您身體狀況,您笑著說很好,沒事。您還告訴我您要做一系列的事。最後一次去是在北京大學開完研討會後,您顯然為沒有請您去參加有些許的不高興,我拚命解釋,那是一個很小的學院派的研討,況且去那裡要在北大門口下車走進去,路很長,您不能走那麼長的路。在此之前,您已經給《鳩摩羅什》寫過評論發表在《人民日報》海外版了。但您立刻說,您前幾天還去參加某某某的研討會。我無言以對。我知道,您仍然不願意向命運低頭。您從來如此,一生都是這樣,可我們希望的是您健康,長壽。

可是,現在,您……

於是,我忽然想到曾經的一個承諾。我說,我這一生有兩位恩師,一位是陳思和先生,是授業恩師,另一位便是您,是良師益友。陳思和先生最令我們感動的是為恩師賈植芳先生養老送終,有子貢對孔子的精神。我曾經也想留在上海,為恩師盡孝道,可是,我食言了,最終回到了大西北。我雖然不是您真正的學生,但也不亞於任何一個學生。我曾經設想動員學校把您聘請到學校或其他學校,把您的作用再發揮一下。您已經為甘肅的文學乃至文化事業做出了很大的貢獻,而且還會做出更大的貢獻。但我沒有辦成。我也知道我不可能辦成。對你們兩位恩師,我都食言了。

如今,大家都雲集北京,去見您最後一面。可是,我卻辦不到。我不想就此與您永別。我也不想看到您涅槃成塵。也許我太執著了。

我願意用這段文字為您招魂,把您接到大西北,從此後我們仍然駕車西行,漫遊於遼闊、浩茫而又無限悲壯的大西北。

山高水長,雷老師,來日方長,咱們繼續走,您繼續寫。

本期責編:寇宴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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