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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藝謀、陳凱歌、馮小剛都這麼熱愛嚴歌苓,你不覺得奇怪嗎?

賽人

近日的消息,陳凱歌終於要正式開拍嚴歌苓的小說《白蛇》了。這條新聞是從東京傳過來的,事出陳凱歌在日宣傳《妖貓傳》時的隨口提及。言者無意,聽者可是有心。

本來以為只有老年人才會捧場的《芳華》,最終收穫了14億票房,這沒準也是陳凱歌決心啟動《白蛇》的重要動力之一?

但實際上,《白蛇》小說版權很多年前陳凱歌便已經買下,只是要等個適當的時機罷了。這個時機當然關涉中國電影整體的產業結構、政策趨勢以及中國社會文化環境的自我調整的周轉變化。

陳凱歌上一次與嚴歌苓合作的《梅蘭芳》,口碑並不差。更進一步的看,陳凱歌改編自嚴肅文學的作品,包括《趙氏孤兒》在內,口碑至少都屬尚可。這其實曾經是第五代導演的大傳統。

《梅蘭芳》(2008)

上世紀八十年代,大陸、香港、台灣三地都前後掀起了新電影運動。

單說大陸這邊,北京電影學院78班表、導、攝、美各專業的學生紛紛加入到這場准革命意義的電影運動中來。他們一開始的取材,是去敘事性的。也難怪他們的發韌之作,《一個和八個》取自郭小川的同名詩歌。

《一個和八個》(1983)

陳凱歌初試啼聲之作《黃土地》來自柯藍的散文《深谷回聲》。但他們很快還是回到了小說這最易上手的敘事母體中來,最典型的就是張藝謀,在《英雄》之前的每一部電影都與當時轟轟烈烈的中國先鋒文學緊密相聯。

《黃土地》 (1984)

這也使那些呆在象牙塔上的作家如莫言、蘇童、余華、劉恆跟大眾有了親近的可能。當時就有傳說,大抵每一個作家,都希望他們的作品活躍於菲林之上。有的實在等不急,就自己做起了導演,如後先鋒派的代表人物朱文和韓東。

朱文

王朔是那個時期最受寵的作家,姜文、馮小剛、黃建新、米家山、周曉文、葉大鷹、夏綱、何群(已去世)、張元都改編過他的作品。張藝謀、寧瀛、包括已經去世的極優秀的女導演張暖忻都打過王朔的主意。

王朔自己也做過導演。現在是不是輪到了嚴歌苓,從那個維度上來考量這一議題,還真得兩說。單從數量和更具滲透性的影響力來看,嚴歌苓那些化身銀幕的作品,還未到那樣一個層度。

嚴歌苓

但從二十餘年來,她蓬勃的創作力與中國電影的數次關鍵性的會晤,倒也從一個側面,見證了現當代的電影和文學在這個貌似去精英化的文化環境里,所擁有的獨特站位。

嚴歌苓和另一位優秀的女作家王安憶一樣,都有著家學淵源。其父蕭馬是著名電影編劇,我看過他創作的《鋼銼將軍》,相當精彩。

《鋼銼將軍》(1986)

嚴的前岳父李准聲望更大,作為作家,得過茅盾文學獎,作為編劇,是文革後,與謝晉合作最為密切的作者,如《牧馬人》《高山下的花環》《清涼寺的鐘聲》。也與陳凱歌之父陳懷皚合作過《雙雄會》(印象中,這是陳懷皚惟一獨立執導的故事長片)。

《雙雄會》(1984)

而李準的成名作《李雙雙》,則更是家喻戶曉。李準的三兒子李克威與嚴歌苓有過八年的婚史,李克威算是子承父業,但聲名遠不如其父其前妻。

《李雙雙》(1962)

夫妻二人合作過一部名為《避難》電影,導演是當時還名不見經傳的韓三平,應是他目前最成功的電影。《避難》後被嚴歌苓擴充成小說《金陵十三釵》,又被張藝謀拍成電影,這是後話了。

《避難》(1983)

和王朔一樣,嚴歌苓也有過從軍經歷。兩人更大的相似點,是作品帶有強烈的自傳色彩。《芳華》自不必說,蕭穗子就是其化身。而《陸犯焉犯》則出自她祖父嚴恩春的生平。

《芳華》(2017)

《少女小漁》和《扶桑》與她在海外的所見所聞息息相關。但嚴歌苓仍有相當一部分文字,屬於各類性質的學生作業。這是一個高度職業化的作家,如果「條件」允許,她的創作量還會有更驚人的擴容,題材上也會有更奪目的跨越。

嚴歌苓初次觸電,是她22歲之際所書的《心弦》,講述的是志願軍與朝鮮人民的魚水深情,乏善可陳,這部電影也屬無人問津之列。附帶說明的是,主演俞平是嚴歌苓的繼母。

《心弦》(1981)

而嚴歌苓文學上的發韌期,是她與李克威離異之後,赴美之際。在國內的嚴肅文學領域已漸趨式微之時,沒有太多人注意到祖籍廈門、生於上海,又輾轉至安徽、北京,直到遷徙至美國的女作家。

會在20多年的中國文壇,因種種風雲際會,用她特有的陰性力量為那片既凝固又易於流動的土地,輸入沉沉的相思,濃濃的鄉愁。她首先是在海峽的另一端——寶島台灣,獲得青睞。從1991年開始,她以旅美華人的身份頻頻獲得台灣當地的文學大獎。

風頭正健的她,還一度引起了初露鋒芒之時的李安的注意,曾執意要拍攝《少女小漁》,後流經張艾嘉之手。次年,一向娛樂至上的朱延平將嚴歌苓的《白太陽》搬上銀幕,由蘇有朋主演。電影喚作《情色》。

《少女小漁》(1995)

《情色》(1996)

這電影很不像嚴歌苓的手筆,倒更像是瓊瑤和玄小佛在聯手。有必要說一下瓊瑤,她的個別作品也會予人以酷冽之感。

到了1998年,陳冲演而優則導的首作,便是嚴歌苓的《天浴》。本片當年在台灣金馬獎上風光無限,嚴歌苓更是捧得本屆金馬獎的最佳編劇獎。

《天浴》和《少女小漁》雖然風格上一濃烈一溫婉,但都飽蘸抒情的筆墨,去勾勒女性無處安放,只能開花,而無法結果的宿命感來。

《天浴》(1998)

無論是川妹子到了青藏,還是大陸情侶前往紐約,都與華人世界的無根意識心心相印。更與台灣的瞭望情結暗通款曲。可將嚴歌苓所創作的流民小說與台灣文學大家白先勇的《紐約客》進行比照。

後者尚有可辯認的懷鄉之感,而嚴歌苓的小說則透露出的人生無路盡飄萍的深深況味。而她這一時期,成就最大的小說,乃是為小妓女作傳的《扶桑》。

她的逆來順受,視肆虐為日常的生活作風,常讓人心頭一凜。你以為我弱,我就弱到最低處給你看。再然後,緩緩地喘上一口氣,就憑這點遊絲般的氣息,屢屢又能點亮這人間尚不滅的煙火。這是淚未流,血已乾的,貫穿整個生命歷程的「飄洋過海來看你」。

這也是嚴歌苓賴以成名的流民系列裡,兼具理智與情感、歷史與未來的精品。身體成為承載思想,又能逾越所有理念,極為鮮活的一樁道具。而一個更加飄蕩的中國就在她綿密而幹練的文字里呼之欲出。

高曉松極喜歡這部作品,意欲將其製作成舞台劇。同樣有著海外經歷陳冲很多年前,就磨刀霍霍。最近也有傳聞陳冲會將其拍成電視劇。

新世紀後,嚴歌苓的活動範圍主要是在大陸。尤其在2009年左右,這個擅長講述海外遊子,或帶有濃重軍旅情結的作者。開始創作了大批具時代感的,與上世紀80年代的尋根文學和鐵屋子文化遙相呼應的大部頭作品。

主要是在電視劇領域,嚴歌苓和另一位旅居海外的女作家六六,在國劇的領域,可謂各領風騷。

六六

嚴歌苓貌似更雄渾,卻又難掩她萬般從命的溫婉。六六看似更瑣碎,卻總能散發出拼將一生休的決絕。電影的受眾是不是以女性為主體,還兩說,但電視劇絕對是以女性,尤以家庭婦女為主要服務對象。

嚴歌苓編劇的作品,迎合了中國女性將家庭視為宗教的情感想像,將她們的自憐和自強進行了精心的捆綁,讓她們為自己的性別屬性而感到萬分驕傲。

個人認為,嚴歌苓最好的創作非她的那些具史詩感的磅薄書寫,也非她對騙子,妓女、賭客等邊緣人群的管窺。而是她回首青春時,將惘然換作悵然時的,以另一種更浩蕩的渾茫沌去回應青澀時的混沌。可惜她這樣的作品,目前只有一部《芳華》仿似切中了這個容易滄桑女人的脈門。

從文學改編的角度來看,馮小剛更多的是在借他人酒杯在澆心中塊壘。張藝謀也是如此,他的《金陵十三釵》和《歸來》,都是張藝謀在用他的眼光去看待女性。他對她們的犧牲與付出其實沒有一味的同情和禮讚,而是以一種奇崛的剋制,呈現她們成為時代祭品時的冷冽。

《金陵十三釵》(2011)

《歸來》(2014)

說回到馮小剛的《芳華》,他再怎麼展現身體的美好,但仍不見荷爾蒙分泌時那份盼著時光快過去,急於長大時的焦灼。

一句話,要說電影《芳華》真缺什麼的話,缺的就是性意味。而嚴歌苓最優秀的作品,所要表達的無非就是:我們拿我們的身體沒辦法,順便對靈魂的去處也不敢過問太多。

《芳華》(2017)

這次輪到了《白蛇》,陳凱歌老早就買下了這小說的改編權,並一再續期。現在是不是守得雲開見日出,一時還不好說。

《白蛇》的故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建國後十七年里,最動人的銀幕形象之一楊麗坤,她是那些年聲望最高的少數民族演員,系白族。

她因在文革中遭受迫害,染上精神疾患,文革後鬱鬱而終。在嚴歌苓的筆端,這個清麗的女人是粗鄙的、不堪的,是在不自知的狀況下活一日是一日。

這個故事很容易讓人與《霸王別姬》比照,既有磨鏡之情,又事關那場浩劫。陳凱歌的電影總有些聖潔之氣,此番若能拍出一份生命底色的粗礪來,一場運動既能把人打回原型,同時,也是一個體認自我的絕佳時機。

《霸王別姬》(1993)

總之,在黑白任意顛倒之餘,總有些奇異的力量,在見縫插針的肆意生長。這些,倒讓人對陳凱歌的這部新作激發起好奇心來。

關於嚴歌苓的其他小說,仍有不少在計劃之中,如黃建新之於《赴宴者》、姜文之於《灰舞鞋》,曹保平之於《白麻雀》。不知道這其中會有多少腹死胎中,或拱手相讓,抑或永不見成日,只是一則傳說。

中國電影,可以說,有相當長的時間內沒有獲得當代文學的給養。完全歸於文學的凋零,好像也不盡然。我們對於更嚴肅的人生,還能不能保持意趣,同樣也不難簡單的歸置為娛樂至死湮沒掉了更基礎的人性共情。直覺,當這一切的亂象塵埃落定之後,我們才能知其然並知其所以然。

嚴歌苓的出現,多少填補了一些空白,讓我們明晰人一定要在具體的,具流動感的時空里,方能有真正意義上的存活。

不難發現,對嚴歌苓的作品產生創作衝動之人,基本是她的同齡人。而更年輕的導演,僅僅是資金和閱歷上,無法與這個奇女子對話嗎?還是他們壓根就很難與嚴歌苓的古典敘事共振?

《芳華》(2017)

總之,嚴歌苓的作品好的時候,都是為她記憶中的時代在哼唱輓歌,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真是,好在有文字,好在有電影,好在它們之間可以相愛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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