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最新 04-02

電影《厲害了，我的國》在這一年登陸全國電影院線，對於並未前往影院觀看心下甚為惋惜。不過國之於我，倒也不差這一二部電影表達情深。

關於愛國情懷，我曾在不下五篇文章中或深或淺地刻意記錄。這一份極為固執的念想，在身處國土時名喚熱戀，出遊國外是名叫鄉愁。

我大致在四年級時便隻身參加夏令營，前往美國曆時近一個月。年紀還是全團最小，又無熟人在旁，聽不懂英文，說不出的無助。或許就是在那時，我察覺出了自己極度的戀家——深夜無人的街道，只消見那路燈一閃，心下便不覺一顫：思歸思歸，心底愈發滾燙。

夏令營即將結束，坐上回程的飛機時是我最高興的時刻，一絲眷戀也沒有地，踏腳走上飛機，遠離美國的土地。

真實以為只是因為語言不通以致害怕，後來於初三那年的暑假，以足夠與當地人交流的口語從加拿大回國時，我仍然是以一顆雀躍的心大力地呼吸，呼吸中國的空氣和空氣中土地的味道。

我後來發現，這或許是鄉愁，對故土的愛戀，是縱使只是從中國國門踏出半月，也剪不斷的歸來的渴望。

於《經典詠流傳》中聽到雷佳的一曲《靜夜思》，其中有歌詞一段，讓我心扉顫抖：

那魂牽夢繞的地方，你的名字叫故鄉，

山水眉間的芬芳，夜越深越發滾燙。

那炊煙升起的地方，是我思念的故鄉，

春去秋來滿地黃，灑滿兒時的模樣。

趙季平老師為其作曲，雷佳博士演唱。一時唱斷百鍊剛，萬千思緒盡化繞指柔。

中國味道深厚淳香，極致的典雅大氣，淺辭慢調即是生世情深。悠悠揚揚的人聲合唱，一步一調的旋律，白凈甘醇的歌詞，是鄉愁。

聽得一時感觸。我驀地想，偌大一個地球里，有兩種人願意反覆咀嚼鄉愁的苦澀，為回國而掙扎。一種是遊離失所的猶太人，另一種則是為萬種風情的祖國深深眷戀割捨不下的中國人。

割捨不下，是因為她那般溫柔，願意用赤裸的胸膛，極力摟下所有中國人；願意在任何危機之下，一隻手頂天，抗衡天災，一手將世界華人盡數摟入懷裡。因為她足夠強大，從史冊中走來，卻仍不失威嚴與風度。站在時空的前列，昂著高傲卻美麗的頭，直視太陽，也俯身看向十四億子民，滿目堅毅，又極盡端方。

中國味道有千層說法，各人有個中解釋。在我的眼裡，是我房間衣櫃里為數眾多的紅色衛衣、紅色襯衫、紅色裙子，還有紅色發繩、紅色手錶。中國味道，還有小學時期管樂團老師的叮囑，那一句「國歌最後三個音的突強收尾是中國國歌固有的特色，必需奏盡莊嚴」。聲部曲老師微盍眼，靜靜地闡釋如何以單音申力度，以丹田鼓氣從內里揚我國威。還有小時候聽音樂會，因為讚揚美國國歌更好聽而受到來自母親的一頓批評。

種種都是道不盡的味道，扎在靈魂里的眷戀。想來也是，若是連祖國故園也不懂得維護，此人便是可憐無根，兀自漂泊了。

那魂牽夢繞的地方啊，你的名字叫故鄉。不是因為飛越重山，跨過萬丈原野的「銀龍」高鐵而愛戀，不是因為領先美國獨秀全球的氫彈技術而低頭親吻。是剪不斷的情深，是相互依存而生的連繫，如此爾。

談及此，難免言及其它。祖國予以我們良多，物質支持國力支撐，科技先進無限前景。無論是現在眼下所有，還是湧向未來的動力，給予我們的還有安心與歸屬。然，祖國所留遠不止此。說起來倒是要引諸位發笑了：我忍不住又要論及文化傳統，論及文化傳承了。

一次一次不厭其煩地提及又提及，我有自己的私心——無論是有意或無意讀到我的文章的他人，好奇翻動我的隨筆的家人，未來可能繼承這本隨筆本的我的孩子，和以後不知以何身份再次拿起這本薄本的我，希望都能領會到我一再重申的背後，言不盡的執著念想。

個人認為我本身是一個很「中國」的人。我學習為人，是學習如何為中國人；我形成思維，學習禮儀，以「上善若水」為標，追求心性上行為上的遙不可及的儒雅和堅忍；我努力地希望能成為寬容的人，只因自古以來的列位先賢，各宗思想門派，還有從遠處走近的中國，都那麼寬容，眼底溫柔。

初初意欲修得這些優點，是源於母親的熏陶。她是國學老師，一隻手伸向中國歷史、伸向古代傳統，一隻手將她從時間深處覓得的瑰寶，雕以花、繪以各色斑斕，交給未來的人群。

她古箏拔一二，書法習幾撇，京劇會幾句，崑曲吟幾聲；平日亦焚香，喜烹茶；喜愛曼妙中國舞，多姿捻成蘭花指；素旗袍是端莊，藏青民國百褶裙是韻華。

若以一詞形她，我冠以溫潤端方。

所謂溫潤，是暖玉流光，包容與隱忍。不如人處便另闢溪徑，繞道取勝，以水的姿態避開鋒刃。我曾笑她軟弱，以為她只知退步，只能苦了自己。方今驚覺，心尖有柔腸容萬物，更能不傷人不傷已。

所謂端方，《舊唐書.鄭朗傳》中有言：「植操端方，稟氣莊重」。莊重是母親的為人，留予人們的映象，凡遇事絕不輕易露任何極端情緒；正直是母親的行事，不虧心不損人，待以和善，待以溫婉，不偏頗無私情。

她所學到的，是中國古代士族遺風，是傳統文化深處，隱藏得極為深刻的筋骨。

母親的心性與她的傲骨令我艷羨，故而我渴望習得，渴望成為她，成為一個溫潤端方、游刃於世俗，近身塵土而不沾身，助得他人得已身的精神大人。

那耳聞目染的，或許只是一時興起，為滿足好奇心而模仿，後來才發現，我竟從中受益良多。

如今身為高中生，我生活在名為學校的小社會裡，矛盾衝突固然難免。一宿舍的女孩子湊到一塊，也就更容易以小化大。然面對由於外界引發的不可控不可避的不順，我選擇的往往是容之。何必為之叨擾為之煩惱，換位思考，為對方想想以抒內心鬱結未嘗不可。

舍友笑我老人家心性，只知容忍活得不恣意，是自我安慰自我欺騙。聽得此言，我只是笑笑未作聲。在此，以筆代口，重申我意。

既知外界不可控，外人心思不可改變，我又何故為了明知無力回天的事情而騷首苦惱，憤恨周日。到頭來，為了外物累了自己，為了外人怒了自己，最終苦的仍是自己。如若放任心性大罵出口，我以為這才是活得不恣意——如此這般，不就是因為與外界不和，對外物不奈，對外人不滿嗎？這之下，又如何能在「外界」「外物」「外人」的社會中自由任性地活著？即是明了外界與我有所不順，我與外界有所不和，又明白不可能讓外界為我改變，於是改變自身順應外界，這便是為別人思考一二。此中思考，以善意思之，從中再改變自己看事的角度與態度，如此一來，也就逐漸平了心境，應了外界，渡了一樁不順心。

其實就是個人修養所為。

明知他人可能心懷惡意，卻願以善心度之，心有明鑒，不傷人，不損已。

這叫「以德抱怨」。出自《論語.憲問》。

這就是中國人的為人處事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