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度目の殺人

第三度嫌疑人

2017

導演：是枝裕和

類型：劇情 / 懸疑 / 犯罪

主演：福山雅治 / 役所廣司 / 廣瀨鈴 / 滿島真之介 / 市川實日子 / 松岡依都美 / 橋爪功 / 齊藤由貴 / 吉田鋼太郎

嚴重劇透預警

[第三度嫌疑人]，從第15分鐘，就沒有了懸念。

曾經殺人入獄的三隅(役所廣司飾)，又一次沾了血。

他的口供前後不一，讓人覺得另有隱情。

三隅的律師重盛(福山雅治飾)敲開被害者的家門，發現被害者的女兒咲江(廣瀨鈴飾)，正是案發後在犯案現場徘徊的女孩。

眉目間，並沒有恨意

甚至並沒有喪父的哀傷。

結合日本電影的尿性，觀眾多少也有預感。

恐怕三隅殺人的動機，正是為保護這個女孩；恐怕被殺的那位父親，也非善類。

而它又分明宣稱，自己是一部懸念劇。

雅虎映畫簡介

電影預告，也剪輯得撲朔迷離，放煙霧彈，讓人疑心，兇手是不是咲江，三隅是不是無辜。

但看到電影，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兒。

這不能完全怪宣發。是枝裕和拍家庭片得心應手，但對於懸疑，像是一無所知。

01

懸疑

懸啥別懸動機

很少有推理題材，把動機作為懸念，反而常常是每個人都有動機，或都沒有動機，再一一排查。

因為複雜的作案手法，即使被觀眾察覺出蛛絲馬跡，仍有細節可品味。如果真有觀眾看穿全局，也是一場旗鼓相當的智力遊戲。

比如《嫌疑人X的獻身》，打從一開始就告訴讀者，犯人是為保護心愛的女子。

他所用的手法才是懸念所在。

小說也足夠尊重讀者，開頭就用了一大段寫流浪漢，你心知不對，但看到一環扣一環的作案手法，還是心驚。

改編電影同樣忠實還原細節

動機如果按下不表，也是因為，當動機泄露，手法也就很難藏住了。

《東方快車謀殺案》，看似是在找動機，但其實也是妙在手法——以多人合謀掩蓋犯罪手法，每個人都有動機這件事，只能藏著。

肯尼思·布拉納最新的這一版有其他問題，但也明白「合謀」這一手法的魅力。

特意用「最後的晚餐」構圖來審判

[控方證人]，妻子做控方證人的動機也成謎。

因為做控方證人，正是她解救丈夫的手法

猜測動機，是對人性的揣度，而非智力的較量。

懸疑中，當智力遊戲的震撼過後，動機才令人久久嗟嘆。

當手法與動機無關，多半沒必要把動機藏著掖著。

而[第三度嫌疑人]，畫風就清奇了。

三隅殺人的場景，拉開電影序幕

之後，便再無手法的反轉。也投了煙霧彈，但始終沒有實錘，證明背後還有什麼機巧。

唯一的疑問，就是殺人動機。

可懸疑啊，先要激起觀眾的求勝欲。

即使要讓人為殺人動機而感慨，也是先感概「人怎麼可以殘忍/自私/無情/無知到這種地步」，再去唏噓「只是為了這樣的目的」。

人會去殺人，或為錢，或為情，或為恨，或者都有。

真沒什麼好猜的。

02

殺人

只是為了拍法庭戲

說起來，是枝裕和也會覺得自己很冤。

他給這部電影的定義，也不是懸疑片，而是法庭戲。

後半段法庭戲，確實多

[第三度嫌疑人]的靈感來源，就是一位律師。

拍攝[如父如子]時，他聘了一位律師做全程法律顧問。

一次吃飯時，律師對他說，新聞里總說，案件真相將由最高法院裁定，不是很奇怪嗎？法庭，本來就不是追求真相的地方啊。

是枝裕和覺得這個說法很新鮮，便追問下去：你覺得法庭是什麼樣的地方？

對方答，法庭，是利益博弈的地方。

也就是說，法庭，是法官、控方、辯方，最終達成統一的地方。

最能體現是枝裕和對這點體悟的，是三隅翻供，否認殺人那場戲。

法官原本很苦惱，控方也不悅。但下了法庭，三方爭辯一番，互相遞了眼神，便達成一致，繼續審判。

GIF

法官與雙方對視後hin滿意

是枝裕和詢問律師，如果被告突然否認殺人，法官會怎麼樣？

律師答，當然很生氣啦。不能按時把案子審完了。

導演意識到，法庭系統，有自己運轉的法則，法官、控方、辯方，都是其中的組成部分。

他借角色之口說出這個系統的真相

為了拍好法庭戲，他用了一年時間，去旁聽庭審，也請來法律從業人員，模擬庭審。

從模擬庭審中，他得到真實的反應

下了大力氣後，法庭之上，或是律師和嫌犯會面的過程中，人性的交鋒，確實也成了影片亮點。

那為什麼大家會對法庭戲視而不見，而認為這部電影是懸疑片呢？

因為一開始是往懸疑的方向走的。

開頭的殺人

殺人後的口供矛盾

奇怪女孩的出現

就差沒在臉上寫「懸念」兩個大字。

[第三度的殺人]是分裂的。開始渲染著並不存在的懸念，後來才拍起了導演真正想拍的法庭戲。

03

人性的缺失

或道德的淪喪？

分裂並不奇怪。

是枝裕和一直在突破自己。

人們認為文藝片不好賣，他這個「拿獎導演」卻拍出[如父如子]，狠賺一筆。

[如父如子]

他甚至去拍漫改。

[海街日記]

但它們都是家庭題材。這是是枝裕和所長：在看似平淡的日常中，細膩地發現擊中人心的細節。

觀眾看畢長嘆一句：人生啊，人性啊，原來就是這樣。

[比海更深]

沒像情歌里一樣痛愛過，不就是平凡人的人生嗎？

[步履不停]

兒子為救人而死，身為母親要被救者年年來祭奠，年年想起往事，以求怨氣抒發，不就是不高尚也不卑鄙的人性嗎？

法庭戲，看似是在討論一個法律系統，但其實，講的還是人性的交鋒。

哪怕是最開始，是枝裕和感興趣的，也還是律師的「人性」。

在聽到「法庭不是追求真相的地方」之後，他的想法是，如果「不追求真相」的律師，突然想問真相了，會是什麼局面？

起初，重盛不管真相，只管辯護策略。

哪種策略能避免死刑就用哪種

但他發現，三隅掐死寵物金絲雀，因為知道怕入獄後，無人照顧它們。

而重盛自己的女兒，卻對死去的寵物魚漠不關心。

重盛聽法官父親說起三隅的第一次殺人和審判，看見三隅的感恩明信片，明信片中敘說三隅的父女感情。

可三隅殺人後，失去了女兒。

而重盛和女兒的關係，也是觸不可及。

重盛開始好奇，他開始共情，他相信，這個男人，和他一樣，是個父親，他有愛，有軟心腸。

他對著三隅咆哮：告訴我真相！

但不知不覺的，應當辯護的他，卻因為探尋真相，站在了法官的位置上，去評判他的辯護對象。

理性與感性混雜在一起，太危險了。

是枝裕和也好奇這一點：明明有審判系統了，可人們，還是忍不住要評判別人吧。

重盛猜想，他做一切，都是為了咲江擺脫魔掌，也不必說痛苦的證言。

可結尾，三隅否認了。

他說，我只是個容器啊

你以為看到我的樣子，其實那是你自己的樣子。

這一刻，三隅反而成了審判者，決定一個人渣父親該不該死，決定自己這個殺人犯該不該死，決定律師重盛到底是誰。

其實這個結局也是大改後的結果。最後走到這一步，導演自己都吃了一驚。

但其實回頭想想，一點也不奇怪。

開頭的懸疑氛圍，始終是個空架子。

是枝裕和終於不可避免地，回到人性的缺失，還是道德的淪喪，這個他擅長的問題上。

依然是一個，對懸疑一無所知，對人性情有獨鐘的是枝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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