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的告別（現代故事）
1
凌南像是一具窒息而亡的屍體仰卧在堅硬的地板上昏昏沉沉，身邊的電話響了又響，是好哥們兒林棟。
不接，關機繼續仰躺在地上看著四周，環顧房子的每個角落，像是看到了一個又一個米嘉：她第一次領的微薄薪水去二手市場為他買了一個冰箱，放在廚房的右邊。還給他買了一個柔軟的沙發，她獨自搬上五樓不小心被書架弄傷了腳踝，從此上面留下一個淡淡的疤痕。
這一刻，凌南等了3年。米嘉說她的人生要保持純潔。凌南每次在陰濕的牆角里狂熱地擁吻米嘉，都想掀開她的裙擺看一下她美麗裙子的裡面。寧願拜倒在她跌宕旖旎的裙下做她的裙下之臣。
3年後，他終於得到了米嘉的心和身體。他愛她，她也愛他，而且後來答應了他的求婚。他們熱情洋溢地籌備婚禮為瑣碎事情爭執，米嘉喜歡房子裝修成地中海風格，凌南呢，錢不夠，只能走簡約風牆壁全部刷成灰撲撲的白色，婚禮教堂米嘉喜歡浪漫的西式風格，蜜月想去土耳其，凌南照樣無法滿足米嘉。
凌南辛苦經營一家鞋廠但破產了只能在路邊擺攤賣麻辣湯。也許凌南讓米嘉看不到希望，也許米嘉有婚前恐懼症，她賭氣地在桌上給凌南留下一張紙條用杯子輕輕壓著就走了，她擔心地說：要是結婚後生了一個孩子，他養得起他們的孩子嗎？
她說：我們還是分手吧。
凌南看了小紙條很慚愧和自責，嗯，是他沒出息才讓深愛的女人看不到希望，那天他沒有出去追回米嘉，他把紙條撕碎丟到垃圾袋在門口等米嘉，他想他們相愛她氣消了一定會回來找他，依然做他漂亮的新娘。
等了一個晚上接到醫院的電話，米嘉被一輛疾馳的車撞飛，凌南趕到醫院時米嘉已經不行了。不知道是怎麼踉踉蹌蹌走回的家，回到家像一具屍體一樣倒在地上，這時電話又響了，是林棟。
電話不停地響凌南心煩意亂地關機一會再開，信息箱里全是林棟的簡訊。他焦急地問他還好嗎，需不需要幫忙，要不要過來陪他？
凌南猶豫著要不要給林棟回個電話突然聽到門轟的一聲響，林棟用蠻力踹開了門，以箭的速度飛奔過來緊緊抱住凌南語無倫次地說：嚇死我了，電話不接簡訊不回，我真怕你想不開。
林棟的聲音溫柔語氣肉麻，凌南哆嗦了一下。那一刻，彷彿凌南就是林棟心愛的戀人。
2
凌南沉浸在悲傷中，林棟幫他料理米嘉的後事，一件一件井井有條表情嚴肅沉著。以後的每一天他都來找凌南，幫凌南整理凌亂的房子，提著食物填滿他的冰箱。
如果林棟不是男人，凌南都幾乎以為林棟愛上他了。
在凌南失去米嘉的這段日子，林棟在一點一點地變化著。他剃掉亂七八糟的鬍子，剪短了頭髮，指甲也剪短了，乾乾淨淨不藏污垢。他用自己的一點積蓄報名學校的夜班學習舞蹈。每天去上課練舞由於肢體僵硬痛得直叫。
凌南覺得林棟瘋了，男子漢學什麼舞嘛？每天練舞回來全身都是傷。全身都是紅腫的淤青。他本來和凌南一樣擺地攤，在凌南攤位的隔壁賣燒烤，每天都油膩膩風吹著他打結的頭髮。他看著路上來往的女人，目光會在女人的胸脯停留色眯眯地流連著還拍凌南的肩膀說：嘿，哥們，這女人的胸，你瞧瞧，超正！
凌南嗯了一聲頭也不抬繼續忙著，在他眼裡心裡，誰也比不上米嘉。米嘉的皮膚那麼白，嘴唇那麼紅潤讓人想咬一口，腰又細又柔軟，他握在手裡真怕會捏斷。
自從米嘉走後，林棟視女人如空氣，對凌南當寶貝一樣體貼細膩地照顧著，經常介紹女人給凌南認識。他安慰凌南：過去的已經過去，你要重新開始。
凌南又是一陣肉麻，好幾次想問問林棟，他一直從未有過女朋友，是不是性取向有問題？
後來凌南問了林棟，林棟若有所思深深抽了一支煙，嘆氣無奈地說：哎，他喜歡的女人還沒有出現。他扭頭定定地凝望著凌南深情地說：他也不排斥男人，凌南想不想跟他做？
凌南呸了他一口，笑他不正經。凌南說：他還是喜歡女人，常常想起米嘉。
米嘉年輕漂亮，世界上有更多比米嘉年輕漂亮的女人。林棟說。明天給他介紹一個漂亮的小妞。
凌南覺得無人可替代米嘉的位置不肯去，林棟拉著他去參加了聚會，那個妞，艾瑪，對凌南一見鍾情。
聚會到一半，林棟識趣地走了，留下他跟艾瑪。艾瑪對凌南說：她對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和凌南有過相同的經歷。她辛苦經營的美容院破產了，擺了一段時間的地攤，有過沮喪和泄氣以及自我懷疑，後來，買了一支股票有了點積蓄，事業又慢慢做回來了，美容院已經開到了第三家。
她對凌南表白，凌南拒絕，他有米嘉，已經死去的米嘉。
艾瑪說：正因為他這麼痴情，更值得她愛。她說：她等他愛上她。
然後，遞給他一張卡。裡面是5萬塊。她說沒別的意思，她只是想幫下他。
3
凌南拿著錢，心想艾瑪瘋了嗎？不久的一天，她出現在他的小攤，眯著細細的眼睛望著凌南笑，她敲敲桌子說：她要一碗麻辣湯，加辣。付賬時，她付給了他10萬。凌南吃驚得說不出話，那張卡像一團熾熱的火灼燙了他的心。
最近林棟的改變好端端地去學舞已經讓凌南很驚訝，沒想到會碰到一個比林棟更瘋的女人。
凌南猶豫了一下又接過艾瑪的錢，這年頭誰會跟錢過不去？權當是她借給他，以後再還。艾瑪說：你能陪我一下嗎？
凌南不好意思拒絕一邊想著。要是艾瑪吻過來要他獻身怎麼辦？他還沒有做好準備接受米嘉以外的女人。艾瑪的確很美，她的美是米嘉無法比擬的。他不願意把米嘉和其他女人相比，但確實，米嘉沒有艾瑪獨特迷人的氣質。米嘉是朵白玫瑰，像一張白紙只有一種顏色，艾瑪走路時像妖繞的紅玫瑰。看著他認真說話又像一株聖潔的馬蹄蓮，微笑又像一隻慵懶的小貓咪。米嘉是一個天使。艾瑪是一個百變精靈。 凌南有點喜歡艾瑪了嗎？凌南搖搖頭，堅定地認為不是。他陪艾瑪逛街，看電影。艾瑪似乎在討好他，幾千塊一件的衣服眼睛都不眨地為他刷卡買單。
走時她給凌南留下電話號碼，希望他能給她電話。
之後的一個月，艾瑪像是消失了一樣不再出現，凌南每天擺攤時都望著路上的行人，意識到他在尋找艾瑪的身影，嚇了一跳。旁邊的林棟看了看凌南，打趣他：怎麼，喜歡上人家就表白唄。
林棟說：後天是艾瑪的生日。
他說：米嘉已經死了，他應該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凌南想了許久，主動去找艾瑪。米嘉離開一年後，凌南第一次帶女人回家。他給艾瑪做了長壽麵，做好盛到她的碗里，給她唱生日歌。
艾瑪說：她想要的生日禮物是一個擁抱和一個親吻，他願意嗎？
當然可以，凌南似乎沒有絲毫的猶豫就上去抱住她，半個手臂結實地把艾瑪擁在懷裡，親吻她微翹的捲髮，帶笑水汪汪的眼睛，他吻她時，艾瑪伸手解開他的褲子，凌南愣了一下想起米嘉，但很快他在艾瑪給的快樂里忘記了米嘉，身體狂風暴雨般地襲卷艾瑪，海浪一樣覆蓋。
在艾瑪的身上，凌南有瞬間的恍惚，覺得米嘉是一個夢，她只是在他夢裡出現一下就消失不見。她也曾給他帶來身體的這般快感嗎？凌南已經不大記得起。他咬著艾瑪慶幸他現在想起米嘉，已經不感到痛苦了，那種摧毀人的強大痛苦曾經讓他想跟著米嘉死去，也曾經想過為她自殺。
他熱烈地吻著艾瑪說：他多麼幸運能遇上她。
他終於愛上她，她將他從米嘉的痛苦中救贖出來。
4
很快的凌南就和艾瑪準備結婚，由於艾瑪的幫忙和資金，凌南東山再起，有了屬於自己的廠。小攤租出去那天，凌南請林棟吃飯。
凌南盛情邀請林棟去他的廠工作。林棟笑笑搖了搖頭，不，他終於成為一個話劇團伴舞的演員。他給凌南看他身上練舞多得數不清的傷痕，淡淡地說：為了某些夢想受傷，值得。
喜帖印好，凌南親自給林棟送去。林棟給凌南泡茶時，凌南去尋找洗手間無意走到了林棟的卧室，門沒有鎖好很輕易就打開了，進去時凌南驚呆了。牆壁上全是米嘉的照片，甚至，米嘉的梳子，化妝品，她的衣物，都被林棟整齊疊好放在床邊。多變態，林棟每晚都擁著米嘉留下的衣物睡覺，彷彿米嘉不曾離開一直在身邊。
直到這時凌南才知道林棟經常來找他陪伴他的原因，真誠地來看他，還有，悄悄拿走他房子里米嘉的東西。
林棟是什麼時候愛上米嘉的？她跟凌南擺攤的時候？她的身影令他心動？凌南無從得知。
記得他問過林棟，林棟說他愛的女人還沒有出現。
不是，他愛的女人出現了，但她已經屬於別人。
之所以熱心給凌南介紹女人，因為林棟想獨自懷念米嘉，他讓凌南變了心，讓凌南喜歡艾瑪，這樣，只有他一個人擁有和站在原地回憶米嘉。米嘉的夢想是成為一名舞蹈演員，他為此學習舞蹈，堅守對她的愛。
你想要什麼樣的愛情？兩個人的相依相伴？還是，愛一個人，只需要與她靈魂交流，而靈魂，可以不需要肉體，不需要她的存在。在米嘉死後，在凌南喜歡了艾瑪之後，林棟終於完整地擁有了米嘉。
凌南早已經忘記了米嘉，離開林棟的房子時凌南痛楚地想，林棟比他，更愛米嘉，真正的，裙下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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