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禁止娶美女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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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

「在我們的球隊里，你們看不到90年代阿根廷球員那種飄揚的長髮，長發不是健康文化；看不到有人像羅納爾迪尼奧、羅比尼奧一樣進了球扭屁股跳桑巴，扭屁股不是健康文化；看不到梅西、貝克漢姆、伊布拉希莫維奇一樣的渾身刺青，這些讓人想起地痞流氓的球員都不是健康文化的代表；也看不到內馬爾一樣的雜耍表演，要進球就好好進，不要那麼多歪門邪道，那也不是健康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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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足協禁止文身，提倡「健康文化」，這說明了兩件事情：

-中國足協不懂足球。

-中國足協不懂文化。

作為一個大國，不僅是經濟大國，而且是歷史文化大國，中國球迷只經歷過大悲，極少大喜，這當然是不正常的。「健康文化」規定一出，我們終於明白，是足協官員們總在提供喜感，他們喜完了，我們想喜也喜不起來了。

既然我們無法成為世界足球的先進代表，我們至少可以成為世界足球「健康文化」的代表。

在我們的球隊里，你們看不到90年代阿根廷球員那種飄揚的長髮，長發不是健康文化；看不到有人像羅納爾迪尼奧、羅比尼奧一樣進了球扭屁股跳桑巴，扭屁股不是健康文化；看不到梅西、貝克漢姆、伊布拉希莫維奇一樣的渾身刺青，這些讓人想起地痞流氓的球員都不是健康文化的代表；也看不到內馬爾一樣的雜耍表演，要進球就好好進，不要那麼多歪門邪道，那也不是健康文化。

在中國國家隊成績一籌莫展的時候，這場「健康文化」大戰還可以繼續進行下去。例如，禁止球員高薪。

既然有代表提議對天價演員進行懲罰性徵稅，為了「健康文化」，中國足協也可以對球員進行限薪，而且連提議都不用，直接一紙文件即可做到。

可能都還不夠。想想，對文身的反感據說來自幾個過去踢球不咋地等上了年紀就變成「元老」的前球員，他們的球員時代哪有那麼多文身、薪水和美女？

所以，對現役球員最應該實施的懲罰是：禁止娶美女為妻，禁止秀嬌妻美照。提倡迎娶相貌平平的妹子為妻，成為平均主義的偉大表率，團結友愛是個寶，你好我好大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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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倡足球健康文化……讓人想起那些試圖要用各種溢美的詞句、矯揉的文字來寫足球的專欄作家。

存在這樣一類作者，他們希望讓讀者認為，有一種名叫「足球文化」的東西，所以他們要從事高端的「足球人文寫作」，讓讀者像面對梅西的創造和歐文的青春加速度一樣為他們的文字傾倒。

蘿蔔白菜各有所愛，或許也真的有此類無聊的讀者，追捧著「足球人文」，以此體現自己在糙哥辣妹為主的球迷群體中特立獨行或高人一等。

就像我在此前的專欄中寫過，「足球人文」是一種惡俗和矯情，是抄襲外國專欄作家、用編譯體+古詩詞寫文的產物。從這一點來說，此類作者和提倡「健康文化」的中國足協官員倒是差不多。

足球專欄作家裡懂得以「反人文」態度寫作的人極少，基本都和十多年前的《南方體育》有關，例如「張天師」張曉舟，還有棋哥。

棋哥曾寫過一篇關於足球和搖滾的文章：

「足球賽場是越來越凄涼了。如果需要用凝霜的枯藤，在足球這片凄涼的大地上寫下『相信未來』，那就是需要搖滾。搖滾決不會像中國足球那樣『搖完了就滾』，因為搖滾最懂得堅持。很贊同黃燎原師弟寫的那段『搖滾是一場狂歡！搖滾是慰藉受傷心靈的苦口良藥！搖滾是被壓迫者心底的吶喊！搖滾是我對這個世界真誠地說：我愛你！』足球場上如果有了搖滾，腐爛糜爛就將退去，燦爛絢爛定會到來。」

這段話我一直記憶清晰。它並不是在說明中國足球需要什麼，或者中國足球怎麼搞上去，而是中國人應該怎麼去生活在足球里。

足球並不那麼文化，更多是一種活法。

3

如果非要談論文化，毋寧說，足球是一種反文化。

在19-20世紀的人類歷史上，浪漫主義、波西米亞、垮掉的一代、搖滾運動、嬉皮士都是反文化，他們反對的是主流社會文化，最終又被主流社會吸納並商品化。

足球也一樣。

英國上流社會最開始願意推廣足球，是因為覺得這項運動有助於治療青少年手淫現象。甚至到1960年代，足球仍被「文化人」廣泛視作統治者交給勞苦大眾的「精神鴉片」。

這也難怪，球星們總是一個個地從貧民窟走出來，他們中間很多人的行為始終帶著底層反抗的烙印。文身和留長發算什麼？你輕易就可以找到球員酗酒、飆車、鬥毆、嫖妓、友妻、吸毒的故事。甚至還有不止一名球員娶了色情影星為妻，傳為佳談。

足球真正讓人感到神奇的地方恰恰在此——儘管這林林總總許許多多人間百態，它卻始終受人喜愛、給人希望、讓人收穫心靈的撫慰。這是今日人類精神生活的悖論，造成壓抑的是文化，引導解放的是反文化。

那些認為「中國的文化氛圍和傳統與國外不同，人們對於一些過度的文身其實比較反感，第一印象是與地痞流氓聯繫在一起」的想法，很像上世紀80年代的老古董對搖滾樂和同性戀的看法。

從醫學角度說，文身為什麼不健康？例證竟然只從一支德甲爛隊身上找到一個久遠的案例：「2010年，德甲漢堡隊前鋒埃爾耶羅·埃利亞身上一處文身感染，劇烈疼痛讓他幾乎無法參加訓練。2011年，德甲雲達不來梅吸取埃利亞的教訓，禁止自己的球員文身；已經有文身的球員，不允許再有新的文身。」

流感、腸胃炎、闌尾炎，你們情何以堪？

4

理論上，足球是工業社會的產物，但足球在本質上又是反對工業社會的，因為它反對階層，反對強加，尤其反對以階層為基調的主流文化，也反對從上到下強加的文化。

工業社會存在兩種主流文化。

一種是社會主要階層的文化，這一點在西歐最為顯著。西歐就是中產階級的代名詞，每個人從生到死都在過著有條有理的生活，同時又假惺惺地對離經叛道表示著羨慕和寬容。

底層無產者必須在井井有條的中產氛圍里收斂好自己的情緒，只能到足球場、搖滾音樂會等特定的場合去找到宣洩的空間。

在英國，會有不少人在休閑時光也穿著一身足球服。這實際上是對階層分隔的一種潛在挑戰。倒是在階層分隔不那麼明顯的義大利，人們不喜歡有事沒事就穿件足球服。

另一種是由統治集團強加給大眾的文化。強加的結果並不總是能達到預期，如果進展順利，就是新國民運動，如果進展不順利，就是失敗的文化革命。

後一種文化體系里，文化指令往往是一些自相矛盾的內容。比較典型的現象，是把同性戀、搖滾、文身等內容和「民族文化自信」對立起來，認為這些都是外來事物。

中國足協禁止文身的消息傳開後，網路上調侃最多的內容，金庸小說里的喬峰大俠被舉報了，就連民族英雄岳飛岳爺爺也因為背後的文身被舉報了……中國足協忙得過來嗎？

某種意義上說，中國網民的反應倒是「健康文化」的代表。他們能夠識別什麼好，什麼不好，什麼是足協管理者找上級邀功的秀，什麼是真正有利於中國足球發展的舉措。

本文原載自第733期《足球周刊》

發行日期：2018.03.27

部分內容有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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