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福克勒斯《特剌咯斯少女》
經 典 詠 讀
命運啊，無敵的英雄被死人殺死
——索福克勒斯《特剌咯斯少女》
在希臘神話中，赫拉克勒斯的故事大約最是壯麗輝煌的，這位英雄是一個半人半神，他是天神宙斯和凡間女子生下的孩子。他的一生建立了數不盡的英雄業績，而且是他解救了被縛在高加索山上的人類的最偉大的朋友和導師普羅米修斯。如果我的記憶沒有出現差錯的話，赫拉克勒斯，應該是以人的身份走上奧林匹斯山，成為眾神中的一員的。當然，今天我們要詠讀的戲劇，這位英雄的結局，是死亡。
死亡的原因是什麼？很簡單，是古往今來被演濫了的移情別戀。原配夫人不甘心失去丈夫的愛，於是取出一樣據說可以喚回丈夫愛意的媚葯塗在送給丈夫的衣服上，英雄的結局是什麼？
他正要舉行百牲大祭，這時候他的使者利卡斯便帶著你的禮物——一件致命的長袍，從家裡趕到；他依照你的吩咐把它穿在身上；然後殺了十二頭純色的公牛——他的精選的掠獲物；他一共獻上了一百頭各種各樣的牲畜。
起初，那不幸的人很喜歡那件漂亮的長袍，從從容容在禱告。但是，等血養成的火焰在神聖的犧牲和多樹脂的松柴上燃燒起來的時候，他皮膚上便冒出了汗珠，那襯袍緊貼在他的胸旁，黏住每一個關節，像一個工匠貼上去的一樣；他癢痛得連骨頭都抖戰起來；那毒物，像那致命的惡毒的蝮蛇一樣，開始咬他。
他於是大聲呼喚那不幸的利卡斯——那人對你的罪過不能負責——問他耍什麼詭計，帶來這件長袍。那可憐的人一概茫然，只說那是你一人送的禮物，原封未動。他聽了這話，一陣酸痛的痙攣震動了他的肺腑；他抓住那人的腳，正是踝骨轉動的地方，把他扔到四面波濤洶湧的石頭上；他的腦袋從中破裂，白色的腦髓便從他的頭髮中濺了出來，還有血，也濺了出來。
大家看見他們一個發瘋了，一個摔死了，都發出悲哀的呼聲；可沒有人敢走到他面前，因為他痛得時而倒在地下，時而跳進空中，呻吟，驚號；那周圍的岩石、羅克里斯懸崖和歐博亞海角都發出了回聲。
這可憐的人多少次摔在地下，多少次大聲號哭，詛咒就你這壞人同他錯配了姻緣，咒罵俄紐斯同他連了婚姻，害得他性命不保；等他疲倦了，他便在繚繞的香煙中舉目斜視，看見我躲在人從中流淚，他就望著我呼喚：「兒啊，上前來，不要躲避我的災難，即使你必須和臨死的我死在一起也不要躲避；快把我弄走，最好是放在那沒有人看見的地方；若是你不忍心，也得趕快把我送出這個地方，別讓我死在這裡。」
多麼華美，多麼精彩的語言。讀著這些文字，我們恍如看見那瀕死的英雄在痛苦中掙扎的樣子。
在人類的青少年時代，是那樣的用功磨練自己的語言，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可是如今，看看現在的影視作品，語言已經是那麼的蒼白無力，失去了造物賦予人類這件工具原本絢爛奪目的光彩。
歐洲在十四、十五世紀，為了破除黑色時代那摧殘人性的陰霾，興起了文藝復興，就是從古希臘那裡重新找回人性的美好。如今的人類藝術文化，難不成又該來一次新的文藝復興了嗎！我們可千萬不要像這故事中的英雄那樣，被死亡的事物所毀滅：
赫拉克勒斯瀕死之時，曾痛苦自己是死於一個柔弱的女子的手中，這樣一個偉大的英雄，這樣的死法，實在是太丟人了。而當他聽到這一切是那被他殺死的人馬涅索斯的詭計，他哀嘆道：
我父親早就向我預言，說我不會死在活人手裡，而會死在一個居住在冥間的死者手裡。因此這肯陶洛斯野獸這樣害死我，一個死者害死活人，正如天神所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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