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讓5歲的孩子背誦上百首詩詞？
先說幾句題外話：很抱歉，今天做了標題黨。背誦上百首詩詞，腿哥自己都做不到；我的女兒，小腿同學，更加做不到。她現在能完整背誦的詩詞，四捨五入都不到一百首，但是，已經包含一些比較「高級」的。例如下面這首《墨梅》：
"我家洗硯池頭樹，朵朵花開淡墨痕。不要人誇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
01 春雨潤物細無聲
我一直在尋找一種力量，一種無所不能的力量。有了這種力量，當小腿遇到「別人家孩子」的時候，她爹還能「我自巋然不動」；有了這種力量，面對補習刷題掐尖擇校的洶湧暗流，我們能「任爾東南西北風」；有了這種力量，我的孩子可以在這個焦慮的時代中從容前行，並堅信「風景這邊獨好」。
最近《中國詩詞大會》第三季熱播，看著小腿對董卿老師執迷的樣子，聽著她用稚嫩的聲音誦讀一首首經典詩詞，我相信，我們正在一點一點積蓄著這種力量。
小腿在詩詞歌賦方面並無天賦。一年前，她會念的詩詞不超過5首，僅限於「床前明月光」這種人人皆會的「大路貨」。
轉變，始於2017年春節期間播出的《中國詩詞大會》第二季。小腿最初是被屏幕上絢麗的舞美效果吸引，特別是百人團答題公布結果的時候，萬箭齊發射向一個個盾牌，激發出「叮叮叮」或是「轟轟轟」的音效，她每次看到這個畫面就特來勁。不久之後，她又開始模仿董卿老師的台詞，諸如「選手請聽題」、「這道題擊敗了68人」之類的。再後來，她就乾脆自稱是「董卿老師」，還硬是讓她爸也要做「老師」，腿哥猶豫再三，只好厚著臉皮扮演「酈波老師」。
其實這並不意外。孩子的模仿速度如此迅速，孩子的角色扮演意願又是如此強烈，我之前就曾發現，電視里的大段廣告詞能夠一字不落從小腿嘴裡脫口而出，大人們的口頭禪和講話的語氣神態也能被她學得惟妙惟肖。這正是「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孩子的學習能力毋庸置疑，後天成長的差異在於，家長用什麼去滋潤和熏陶。
故事講到這裡，小腿仍然只是一個愛模仿的普通孩子。要捅破她和詩詞之間的隔閡，還需要一把二月春風式的「剪刀」。
02 詩和遠方織鵬程
從哪裡剪開突破口呢？對於一個目不識丁的孩子來說，最容易與詩歌發生聯結的，也許是遠方。
去年寒假到莽山旅遊的時候，我就嘗試結合眼前景色，教小腿一些簡單的詩詞。登山的時候，我教她「遠上寒山石徑斜」；溯溪的時候，我給她念「泉眼無聲惜細流」；看瀑布的時候，我們一起誦「飛流直下三千尺」。這一招還真管用，一路走下來，當時只有四歲的小腿全程興緻勃勃，腰不酸，腿不疼，這幾首詩也學會了。
如果說「詩和遠方」是作為一種儀式感而存在，那麼「詩和日常」則是我真正追求的實在。有了在旅途中學詩的愉快體驗，我開始嘗試讓小腿感受平日里的詩情畫意。春季的公園裡，我們觀「萬條垂下綠絲絛」；盛夏的湖水邊，我們賞「映日荷花別樣紅」；秋日的清晨，我們看「露似真珠月似弓」；隆冬的草坪上，我們嘆「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然而這種方法很快就面臨一個難題：腿哥只是一個菜鳥級的詩詞愛好者，自身的詩詞儲備相當有限，眼前光景很難想出更多詩句去描述。正好有段時間要去成都出差，我便琢磨，看不見的光景是否也能通過詩句去感知呢？於是，我試著給小腿描繪「窗含西嶺千秋雪」的畫面——詩人杜甫透過家中窗戶看到西嶺雪山，我也希望能透過詩詞給女兒打開一扇遙望成都的窗戶。
只是沒想到，這扇窗戶不小心開得有點大，小腿對成都的興趣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她不僅知道了成都有座西嶺雪山，還知道成都所在的四川盆地位於中國西南方，她知道成都有大熊貓、都江堰、武侯寺、杜甫草堂，還知道成都人愛吃火鍋、愛打麻將，她能看著地理雜誌複述我告訴她的關於成都的一切，還時不時哼上一句：「成都，帶不走的，只有你」。
講真，我的本意是想讓她愛上詩詞，結果她順便愛上了地理。接下來還會順便愛上什麼呢？總有一天她會超越我的知識儲備，但為了滿足小孩那點珍貴的好奇心，我只能硬著頭皮把自己逼成百科全書。自己挖的坑，笑中有淚也要往裡跳。
孩子的想像力一旦放飛，家長只能在後面追。去公園踏青，她會把湖面上的鴨子叫做「鴨先知」；見到路邊的花叢她會把臉湊過去，說這是「人面桃花相映紅」；有天穿了件新衣服上學，出門前腿嫂給縫上姓名貼，她說這是「臨行密密縫」；雨過天晴的時候，她看著正在遠去的雨雲對我說：「爸爸，看到了嗎？東邊日出西邊雨！」
有次去爬山看到一個涼亭，小腿突然來了句：「爸爸，那是『胡天八月即飛雪』」。可當時並不是八月，廣東也不可能下雪，我完全摸不著頭腦，只能問她：「你哪裡看到飛雪了呀？」小腿說：「這個尖尖的亭子像少數民族的房子！」我恍然大悟，想起當初給她解釋這句詩的時候，講過「胡」是指北方的少數民族。
這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詩詞是一種奇妙的東西，小孩子不經意間學的每一句詩、每一首詞都是一顆種子，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能開花結果，甚至長成參天大樹。
03 千磨萬擊終不悔
當然了，更多的時候是「有心栽花花不開」。
在學「唯見長江天際流」的時候，小腿一開始無法掌握「長江」兩個字的發音，總念成「chaojiao」。我耐著性子一遍遍糾正，她卻一遍遍重複著錯誤的讀法，連續好多天都毫無進展。作為一個強迫症患者，我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這麼簡單的發音都糾正不了，還怎麼教其他新詩？小腿被迫一遍遍重複練習，雖然沒有抱怨，但是她眼中漸漸沒有了那種喜愛詩詞的眼神。
我突然意識到，這可能並不是小腿的問題，學不會正確讀音，只是因為她的語言能力還沒發育到某個程度。如果不顧孩子的成長規律，過於糾結個別字句的發音，那就是任務式的訓練，是揠苗助長，完全背離了啟蒙興趣和感悟詩性的初衷。
果不其然，當我放下執念，小腿沒過多久便自然掌握了正確讀音。「時光不語，靜待花開」，在傳誦詩詞的過程中，我也從中參透出很多育兒哲理。
詩詞中蘊含的道理，還讓我在教訓孩子的時候，多了兩把刷子。當小腿做事拖拉的時候，我會說，這叫「萬事成蹉跎」；當小腿意志薄弱的時候，我會鼓勵她「咬定青山不放鬆」；當小腿意識不到自身缺點的時候，我跟她說，這叫做「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然而正當我對自己這兩把刷子得意洋洋的時候，有一天小腿對我說：「爸爸，你不要再教我詩詞了，詩詞一點都不好聽！」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實在是莫名其妙，我趕緊問她：「你不是要做董卿老師嗎？不多學點詩詞，怎樣做董卿老師呀？」
「我不要做董卿老師了！」
「不學詩詞，你想學什麼呢？」
「我想學唱歌。」
我琢磨著，是不是她一天到晚自稱董卿老師，在幼兒園被同學嘲笑了？但無論是什麼原因，一旦興趣毀了，逼著她學也是沒意思。
「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時候正好央視的《經典詠流傳》節目橫空出世，詩詞和歌曲完美結合的畫面猝不及防的震撼著小腿的內心。看著那些學過的詩詞被譜成曲子精彩演繹，她再次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撒貝南老師挽救了想半途而廢的「董卿老師」，也拯救了心灰意冷的「酈波老師」。「酈波老師」不得不感慨，最好的國學興趣班不在培訓機構，而在央視屏幕上啊！
04 為伊瀟洒享此生
當然，小腿最愛的還是《中國詩詞大會》，最近熱播的第三季，我們幾乎一場不落全部看完。和第二季相比，小腿如今不僅看熱鬧，也能看一點點門道了，除了依然最愛百人團答題之後萬箭齊發的畫面，她現在還能偶爾答對一兩題。
我不指望小腿能夠像上央視參賽的那些神童般優秀，因為我知道她不是神童，她爸的也沒有培養神童的特異功能，而且我們沒有刻意花時間精力去學習和訓練。每天晚上幫她洗澡的時間是我們的詩詞課堂，每一首詩我都先講解詩詞的意思，然後示範朗誦，再讓她跟著讀。到了第二天早上，她會主動複習頭一天晚上學過的句子，嘗試用詩詞去形容上學路上的四季景色。看著小腿一路上放開嗓子朗誦和吟唱，我知道，她是真的喜歡。有時候走到人多的地方，我實在架不住路人投射過來眼光，只能央求她：「小聲點……小聲點……」
下面這首《卜運算元·詠梅》就是上學路上隨手錄的，錄了很多，可惜系統限制每篇文章只能放一段。
「牆角數枝梅，凝寒獨自開」，我們就這樣簡單快樂的傳誦著，學習著。一年前的這個時候，小腿學一首詩大概要一個星期的時間才能完全記下來，而現在只需要一天。我感覺當下的瓶頸不在於她的接受能力，而在於我的傳授能力——老子幾十年的詩詞儲備早已消耗殆盡，只能邊學邊教現炒現賣才能保證源源不斷有「新貨上架」。也唯有如此，才能讓「酈波老師」保持百科全書般的存在，用榜樣的力量陪伴她在成長路上「直掛雲帆濟滄海」。
但有一件事仍然是我擔憂的。隨著小腿不斷長大，我給她洗澡的日子很快就有到頭的一天，我們的「沖涼房詩詞大會」該如何延續？我只能寄望她早點識字，早日學會查字典，到時候「不待揚鞭自奮蹄」，她能夠自己在書本中「更上一層樓」。
再過一年，等詩詞大會第四季開播的時候，小腿是否能答對更多的題目，給我更多的驚喜？我想，這都不重要。我希望她能夠像參賽選手那樣「腹有詩書氣自華」，更希望她能像詩人一樣「自信人生二百年」，正如董卿老師在第五場比賽尾聲時所說的，「心中充滿詩意，腳下砥礪前行」。
最後用一首詩來結束吧。本文的四個小標題，連起來就是一首打油詩：
春雨潤物細無聲，
詩和遠方織鵬程。
千磨萬擊終不悔，
為伊瀟洒享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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