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探索真相的旅途中

最新 04-02

飛飛是個身材嬌小的四川妹紙，常喜歡把整個臉藏在頭髮下面，把整個身體藏在寬鬆的大外套里，剩一雙機靈的小眼睛藏在黑框眼鏡之後，blingbing轉來轉去，觀察周圍世界。旁人說話，她認真聽不多話，偶爾點下頭、笑一下以示回應，很難知道她在想什麼，直到看見她的畫。

小身板就愛畫大畫

飛飛的畫，大多是大畫，150*120或者170*120。鮮亮的顏色以某種綻放的方式鋪在畫布上，黃綠藍紅加黑白，角落裡還藏著一些固定的意象，比如前段時間常常出現的眼睛、拉鏈和時間。

每一幅畫，無論是畫布本身，還是爆發出來的能量，都感覺比瘦小的她大太多。讓人不禁好奇：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以前的飛飛還是畫小畫的，後來念研究生跟著導師去寫生，一幫人對著同一片風景，支起畫架，調色，開始畫。

當別人忙著打草稿，精細尋找「標緻」的顏色，思考、嘗試、修改——飛飛卻是擼起袖子，找准角度就開始畫，沒有多餘的思考，沒有小心翼翼的嘗試，只是托腮觀察確認之後的奮力創作。一趟十幾天的旅程下來，相較於許多同學一天一張畫的出品率，飛飛甚至可以高產到幾乎兩幅，而且是大畫，每次歸來，算得上作品的可以選出十幾張，「效率」極高。

對體力和技法都如此有挑戰的事情，你是如何做到的？

我知道它是什麼，但是我不知道如何描述。畫畫的感覺都在腦子裡，在手上。當我看見這一切，腦子裡會有直接反應，手上就會有「感覺」，讓它們直接呈現。

這些畫，回來之後還會做改動嗎？

不會，收筆那一刻，完了就完了。

畢業之後，飛飛已經很少出門寫生，把更多的時間花在創作上。掛在工作室牆上的表現主義畫作，與早期寫生作品的風格差異極大，少了風景的形象、安靜，卻一幅一幅地更加生動，甚至是——躁動。

同為青年畫家的大博說，每次看見飛飛的畫，就會有一種揪心的難受和心疼，總忍不住想，這內心得經受著什麼才會如此......奮力掙脫......

坐在對面的飛飛，安靜聽著，笑一笑，沒有解釋，沒有反駁，沒有打斷，只是，安靜聽著，彷彿聽到的是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我畫我的，你看你的

飛飛從來不介意別人如何「評價」她的作品。

相較於對畫作完成之後的討論，她更在意繪畫的過程，就像她對自己的判斷：我是一個在意過程的人，對過程的關注遠大於結果。

聽起來像是一個純粹的探索過程。

給自己貼了「表達不擅長」的標籤之後，飛飛說能想到比較準確的表達，應該是：她在尋找真相的過程中，選擇了繪畫這個路徑，過程很爽，爽到她甚至不願意找到最後那個真相，因為真相也有可能是假象。

如果真相是假象，那為什麼又要去追逐尋找？

有些人以為的真相，不見得就是真的，有可能是由很多假象在一起組成的，而把這些假象找到、去掉，就有可能接近那個真的。人的本性是賤，犯賤是一件很爽的事，有可能這就是我覺得繪畫的過程讓我很爽的原因。

難怪，繪畫狀態的飛飛，像一個正在比武的武林高手，頭腦飛速旋轉，雙手充滿「攻擊力」，迅速有力在畫布上塗抹，在專註「燃燒」。而其它狀態下的飛飛，在聽，卻又似乎在自己的某個世界停留，即便與一群人在一起。

無論別人如何評說，對於她的作品，她遵從內心感受。有些創作時候留白的部分，看起來沒有完，在她心裡卻是已經完成的畫作，不由分說。她基本不改畫，卻又常常忍不住頻繁修改自己的某幾幅作品，總覺得——「還沒完」。

理性包裹下的感性

跟飛飛交流之前，我是忐忑的——很像兩個活在自己世界的小夥伴靠著某種不知道如何描述的介質，在模擬交流，因為誠意，也因為信任。所以飛飛一再說，你懂我意思吧，我一再嘗試表達我的感受。

在各條線「跑神」的時候，她總在思考更徹底更純粹更理性的表達，而她在被觸發的那一刻，所有的感受是感性而具體的。這是一種類似於無意識的催眠狀態，她選擇讓自己墜入，沉底，觀察，感受，用畫作表達那一個深陷。畫完，她已經飛身而起。她不清楚曾經陷在了哪裡，卻真切體驗了深陷的過程，畫作是表達，也是記錄。

而後聽到的所有與畫作相關的別人的評價，也不過比對驗證。因為感受過「真實」，所以有勇氣，不動搖。

生活中那些看起來迷迷糊糊，卻在重大選擇上將決定權交給直覺的朋友們身上，常有跟飛飛一樣的特質。似乎其它時間積蓄的能量，都在某一種通道或某一個時刻，爆發——倔強得堅持著某種不能言說，卻堅定無比。

我認為，這是女性化的感性表達。

這樣的感覺，跟她工作室的一張畫作很像，一個胖胖的女人，慵懶地趴著，黑髮，遮掉半張臉，看似混亂的背景里，有尖叫，有黑色身影，有黃色的照相機，身下一片樹枝被分割的黑色背景中，有許多隻睜著的小眼睛，在喧鬧的環境中，她如此安靜——她此刻在被拍攝（窺視），在這一刻中她有過去（曾經沉浸過去），畫作中的她停在這一刻，與正在看畫的你對視，看進你心裡——有時候眼睛看見的，只是想要看到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