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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文化何時開始粗鄙化

《三閑集》系列18-17

中華文化何時開始粗鄙化?

--從「蕭伯納敬告中國人民」的翻譯說起

馮驥才先生曾撰文痛心疾首中華文化正在粗鄙化,對此他有段形象的描述:

讀一讀媒體和廣告上的話語,已經完全不遵循任何文字規範了。沒關係,只要能抓住看客或買主就行!看一看熒屏上的人物,從乾隆皇帝到唐伯虎全都挎刀背劍躥房越脊了。沒關係,只要有收視率就好!再聽一聽全國各處旅遊景點的小姐講述的故事,都是胡編亂造,沒關係,只要收到了門票費就「OK」!

但談到這個粗鄙化的過程,馮先生卻上溯至滿人入關:「文化的粗鄙化不是從今天才開始的。如果追根溯源,至少有三百年的日益惡化的歷史」。(詳見騰訊之騰訊文化2014-11-23)

馮先生是我仰慕的作家,欽佩他對歷史的深刻反思。但對於此番結論卻頗感疑惑:中華文化的文學作品最高成就是《紅樓夢》嗎?為何是產生於滿清入關一百年後呢?莫非馮先生以為《紅樓夢》的作者不是生活在乾隆年間的曹雪芹,而是江湖上傳說的明末吳梅村或冒辟疆?或是馮先生親歷文革心有忌憚顧左右而言他……

翻閱前些年檢索民國期刊所做的記錄,看到一段蕭伯納1933年訪問中國的相關報道,挺有趣。相信文友們都看過宋慶齡、蔡元培和魯迅等陪同蕭伯納的照片,我記事時看此合影是沒有「反動文人」林語堂的。今天不打算談這段公案,我倒是想分享蕭伯納此番訪華離港赴滬前應記者要求給中國人的留言,當時的媒體稱『蕭伯納敬告中國人民』,先將英文抄錄於下:

90年代之前此照片中的林語堂被隱去(來自網路)

I am flattered by this request for a message to the Chinese people, for it implies that I am a modern Confucius. I, however, cannot see myself in that magnitude.

The Chinese people cannot live on messages, and too many messages are not news for the press, and usually provide the dullest reading. Besides, I am at present trying to find out what message China has for me and for the West. Her history since the year 1911, when it is completed, will be the fullest instruction for students of political science.Then she will have achieved a complete cure for that disease called civilization, either by changing it to her own benefit or rejecting it altogether. In the meantime I can only look on and wonder what is going to happen. It is not for me, belonging as I do to a quarter of the globe which is mismanaging its affairs in ruinous fashion, to pretend to advise an ancient people desperately striving to set its house in order.

Europe can give no counsel to Asia, except at the risk of the old rebuff「Physician, heal thyself.」 I am afraid I have likewise nothing to say in the present emergency except 「China, heal thyself?」

With China』s people united who could resist her?

相信精通英文的看官都在躍躍欲試怎麼翻譯了,且看當年媒體的中文翻譯,亦抄錄如下(紅色字體):

承垂詢對於中國人民之忠告,是以現代孔子視我也,予何敢當。

中國人民,不能恃他人之忠告以為生,且忠告過多,即不成新聞,而當為讀者所厭棄矣。況予此來,正欲反叩中國人民,對於余及西方人有何忠告?中國自一九一一年革命以來,以至於將來完成之時,其間經過,足為研究政治學家之教訓者實多,逆料其成功之日,足以根本療治近世「文明」之病。改善之,可也;棄若敝屣,亦可也。余唯有旁觀而坐視其變化耳。予今來自顛倒錯亂之國家,危牆之下,事變正殷,何能對茲古國人民,努力改建之際,妄思有所忠告乎?

歐洲對於亞洲,實不能有任何訓話。否則必貽反唇之譏,謂「醫人者當自醫」也。中國今在危急存亡之秋,予不敢貢獻何種意見,但謂中國人當自救耳。

中國人民而能一心一德,敢問世界孰能與之抗衡乎?

封面及本圖皆作者翻拍自1933年《論語》半月刊第12期

此段翻譯採用民國時期較流行的半文半白風格,此翻譯我雖不敢說已臻於至善,但的確是信達雅的典範,與蕭伯納睿智的文筆相得益彰。有人指責該譯文中的「危牆之下,事變正殷」幾個字是原文中沒有的,屬冠上加冠,多此一舉。但也有人認為這八個字正好補充了蕭伯納的言外之意:1929年開始美國出現大蕭條,波及英國、德國、法國和日本等國家,資本主義制度受到了有史以來的最大挑戰,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戰敗國德國民族主義情緒炙熱,希特勒即將上台……。林語堂先生曾論翻譯有:「凡文字有聲音之美,有意義之美,有傳神之美,有文氣文體形式之美,譯者或顧其意而忘其神,或得其神而忘其體……」。原文的文體形式聲音我不懂,但以為此譯文在文意、傳神上是完美的。網上曾有不少好事者用當今的『直譯體』、『意譯體』等方式翻譯,但對比該譯文,基本上都是刻畫無鹽,唐突西施。

翻譯者宋春舫先生(1892-1938),浙江吳興人,是中國最早的現代戲曲理論家、劇作家,只是長期不為行外人所知。宋先生享壽才46歲,他有個兒子是旅居香港的翻譯家,也是長期不為行外人所知--雖然他是錢鍾書楊絳的好友。不過近些年突然有名了,他叫宋琪,他和張愛玲相識於五十年代的香港,夫人鄺文美更成為張愛玲的「閨蜜」,爾後一直保持密切的聯繫—是張愛玲傾吐心思寫信最多的人,他倆後成為張愛玲生前授權的遺產繼承人……

看過此譯文,相信大多數人和我一樣很難同意中華文化、漢語語言在上世紀三十年代正在粗鄙化。至於是什麽時候開始粗鄙化,打死我也不會說……

雪梨子2018.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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