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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不住的童年:自閉症之惑

1989年,人類發現一隻獨特的鯨魚,代號「52赫茲」。鯨魚的鯨歌大多在15至20赫茲,而它就像是個啞巴,無人理睬。如果人類有這樣的獨特赫茲,其他人是否能接受他/她?1943年,美國醫生首次描述了自閉症患者的特徵。自閉症從被命名至今已有70多年,病因尚無確切解釋,它有可能落入任何一個家庭。

2007年12月,聯合國大會通過決議:從2008年起,將每年的4月2日定為「世界自閉症關注日」,以提高人們對自閉症和相關研究與診斷以及自閉症患者的關注。今天恰逢這個特別的日子,菁kids特別推送「點點和家人」的故事,以及對中國第一家自閉症服務機構「星星雨」教育研究所發展部的負責人的專訪,同時為大家帶來了自閉症患兒們的藝術作品,希望能夠引起大家對自閉症兒童的更多關注。

文|禾子 編輯|曹新星

圖|Dave』s Studio、家庭提供

「藏不住」的童年

沈彤畢業於北大英語系,先生劉洪川則畢業於北大法律系。在那個白衣飄飄的年代,未名湖畔的校園愛情令人憧憬。

畢業後,沈彤就職於一家美國諮詢公司,而劉洪川則在一家知名律師事務所工作。2003年,非典肆虐、人心惶惶,也是在這一年夏天,兩人迎來了愛情的結晶——點點。

之所以給兒子起「點點」這個小名,是因為孩子早產5周,生下來不足4斤,住了兩周保溫箱後接回家的那一天只有3斤6兩。

雖然點點初到這個世界很小,但是對沈彤和劉洪川來說,卻猶如雨滴滋潤心田,加上沈彤生產當天凌晨突然狂風大作,大雨傾盆,劉洪川遂給兒子起名為「劉時雨」,寓意「及時雨」。

嬰兒期的點點在父母的悉心照顧下長得特別快。「10個月的時候,我帶點點去醫院體檢,他的大動作,比如爬,都發育得特別好。我記得當時醫生還跟其他家長說,你們都要向這位家長學習學習。」沈彤回憶起當時的情景,露出一絲初為人母的驕傲。

然而,這份驕傲並沒能延續太久,沈彤慢慢發現,點點的精細動作有些困難。「我記得點點有一個立體繪本,裡面有個大西瓜,翻開西瓜紙片就能看見西瓜籽。無論我怎麼示範,點點就是不去翻頁找西瓜籽。」那些同齡孩子不用教的本能反應卻在點點身上得不到回應。

「還有一次,點點和一個差不多大的女孩坐在一起玩,他們中間有玩具,女孩兒很快就抓走了眼前的玩具玩起來。可是點點就舉著雙手,沒有拿玩具。我拍下了那張照片,到現在都印象深刻。」沈彤隱隱覺得點點有些不對勁兒,她甚至害怕帶著孩子去醫院體檢。家裡人覺得孩子小,發育有早晚,不要亂貼標籤。

這樣的猶疑、猜測大約到了點點一歲半的時候開始在沈彤心裡明確起來。「那時點點不認識我們,他不知道誰是爸爸,誰是媽媽。他不依戀大人,只是在我給他唱兒歌的時候,會偶爾笑一笑。」

點點有著自己的小宇宙,他和所有男孩兒一樣喜歡玩具車,但他只會把汽車翻過來玩輪子,不會推車玩。

他會被大人帶著到小區花園裡,但僅僅是換一個地方自己玩,不合群也沒朋友。他有著大部分孩子的冒險意識,看見斜坡就往下沖。但他不知道危險的存在,更不害怕危險,不會因為斜坡下有水池就停止衝刺。

他對個別事物有著異乎尋常的興趣,比如站在路邊看空調室外機看很久;再比如,他會因為喜歡看靴子,就跟著穿靴子的行人走很遠。點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依舊不認識爸爸媽媽。

當時,沈彤得知同學的孩子有自閉症。同學告訴她,當時不知道孩子有自閉症,為了讓孩子叫媽媽還打了他的手心,現在回想起來特別辛酸。

點點1歲10個月大的時候,沈彤決定帶孩子去國內自閉症和精神疾病領域最權威的醫院——北京大學第六醫院做鑒定。「當時是我這個同學陪著我們去的醫院。醫生的辦公室桌子上擺著一些玩具,比如恐龍什麼的,點點毫無興趣,只是自顧自地到暖氣片那邊玩兒。

醫生喊了他的名字,他倒是看了醫生一眼。最終醫生給的鑒定結果是疑似自閉症,讓孩子3歲時再來複查。我之前讀過很多相關資料,我明白疑似自閉症意味著『是』 的可能性大於 『不是』。」

醫生對點點的鑒定印證了沈彤心裡最不願意接受的事實:點點患有自閉症,自己是特殊兒童的家長。自那以後的每一天,沉重如影隨形。

儘管沈彤不願意跟別人說起孩子的事情,但她心裡明白,這是「藏不住」的,哪怕是點點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個發音都顯得與常人的世界格格不入。

自閉症之惑

自閉症,又稱孤獨症(autism),是一種由大腦、神經以及基因病變引起的先天性發展障礙。它既不是後天形成的心理疾病,更不會因為父母疏於照顧,缺少親子互動而導致孩子「自閉」。

上個世紀50年代,美國風行的「冰箱母親理論」讓不少自閉症孩子的母親因無法承受這種雙重打擊而選擇了自殺,那個年代也被稱為自閉症家庭的「黑暗中世紀」。(*「冰箱母親理論」認為,自閉症是由於媽媽的冷漠造成的,這一理論曾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影響著公眾對自閉症的認知,造成了人們對自閉症兒童干預方法上的偏差。)

患上自閉症的孩子會存在三個核心問題:言語和非言語障礙、興趣狹窄、刻板行為。自閉症患者中少部分人有異於常人的天賦,比如美國自閉症患者吉姆·皮克,達斯汀霍夫·曼主演的電影《雨人》的原型。

皮克在生活方面異常低能,但他卻擁有超強的記憶能力,在歷史、文學、地理、數學、體育、音樂等15門學科上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天才專家。因為超人的記憶力,皮克的大腦一字不漏地記住了超過9000本書的內容,以致於被專家稱為「金電腦」。

儘管如此,擁有特殊才能的自閉症患者僅僅是少數。中山三院兒童發育行為中心主任、國內最權威的自閉症研究專家鄒小兵指出,「中國自閉症發病率在1%左右,其中7%的自閉症患兒有不同程度的特殊才能。比較出名的有在特奧會上演奏鋼琴的高智寧、繪畫天才大哲、小神算頂超等。但即使是天才兒童,也未能擺脫自閉症核心癥狀的困擾,在社會交往、情緒控制、生活自理方面仍存在很多困難。」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科學研究表明,有能夠治療自閉症的藥物。醫學界對治療自閉症普遍達成的共識是:重視早期診斷,用科學的方法進行早期干預。美國兒科學會要求全美國的醫生,特別是初級保健醫生,在9個月內對美國所有的孩子進行第一次自閉症篩查,如果發現自閉症的苗頭,即使診斷不了也要干預。

機構與學校的接力賽

自閉症人群最具「搶救價值」,干預與不干預有著天壤之別——這是沈彤和絕大部分自閉症患兒家長的共同信念。為了尋求早期干預治療,沈彤辭去工作找到了「星星雨」。

「星星雨教育研究所」創辦於1993年,是國內第一家自閉症康復機構,創始人田惠萍是一位自閉症孩子的母親。當時,國內的自閉症特殊教育領域一片空白,中國僅有3名權威醫生診斷過自閉症。

「星星雨在通州,我為了帶孩子一起上課學會了開車,結果第一天就跟別人的車撞了。」沈彤回憶道,「星星雨採用的是美國《應用行為分析》(Applied Behavior Analysis)干預法,由一個經過培訓的老師給10個家庭上課,分為理論課和實操課。

培訓一個月後,家長用這套方法回家給孩子訓練。比如,教孩子認識紅色,就是反覆教孩子指認紅色、拿紅色的物體,十次一個回合。孩子在單一環境下能夠認出紅色以後增加難度,比如七種顏色裡面認出紅色,廣告牌里指出紅色,這個過程叫『泛化』。」沈彤原本以為桌面實操是自己的強項,但沒想到點點不配合,有時候連坐都不願意坐,看不到希望的沈彤挫敗、失望、焦躁和無奈。

不幸中的「小確幸」是點點3歲時,家附近的北師大幼兒園接收了點點,要知道這是一所讓很多家長擠破頭想進去的幼兒園。

「當時園長知道點點的情況,她跟我和先生面談了,可能覺得我們家長是北大畢業的,比較好溝通就收了點點。」沈彤和先生對此心存感激,跟校方商量後決定讓阿姨做「影子老師」陪讀。自己則收拾心情,重返職場。

偶爾,沈彤會請半天假去幼兒園看望點點,她看到小朋友都在跟隨老師上課、做遊戲,而點點則一個人在教室的某個角落胡亂地翻翻書或者自己跟自己玩,完全沒有融入課堂。幼兒園的老師充滿善意,在新年演出的合唱表演中給點點安排了後排靠邊的位置。

那天,點點和其他小朋友一樣穿著白襯衣,打著小領結,順利完成了合唱表演,沒有因為「意外」臨時撤退。台下的沈彤很激動,她知道孩子有進步,但仍然不確定點點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點點5歲的時候,沈彤做出了一系列決定:辭職,帶點點離開幼兒園,尋求特殊教育機構的幫助。儘管幼兒園給了點點莫大的幫助,但是點點無法融合其中,改善微乎其微。眼看著點點一天天長大,沈彤感覺不能再等了。她必須藉助特殊教育機構針對性的干預治療,讓點點有效改善,或許能趕上正常小學的末班車。

然而,特殊教育的公立資源極其有限,民間機構水平又參差不齊。「記得有一個機構也不向家長開放,就讓孩子們在裡面接受感統訓練。後來我才知道,有些旋轉、俯衝的動作對孩子來說挺危險的,他們沒有相應的保護措施,裡面有的老師就是機構雇來的小時工。」

沈彤只能摸著石頭過河,直到聽說已經排了一年隊的「青島以琳」錄取點點了,一家人才有了新的方向。不過這家機構在青島,如果要接受它的干預治療,就意味著一家人得兩地分居。最終,在先生的支持下,沈彤帶著點點和阿姨到青島租房子、上課、生活,一待就是一年半。

「青島以琳大約有300個特殊兒童家庭,每個孩子在入學前都會根據測試結果分班。它們有1-5個級別,數字越小能力越好,每個級別下再分AB班。點點當時測試被分到了5,也就是能力最差的那個級別。」沈彤回想起這些時已經不再眼圈泛紅,她說自己很理性,經歷得越多就越要告訴自己:遇到問題就去想解決的辦法。

那時候的點點並不輕鬆,全天有課,每節課45分鐘,沈彤和阿姨每人半天輪班。點點白天上課,晚上回家還要進行加強訓練。

比如,通過抄寫一長串數字練習注意力,翻卡片練習記憶力。「我記得為了讓點點有『搶』的意識,我把點點最愛吃的薯片放在他前面,一聲『預備、搶』,阿姨、點點和我就開始搶薯片。」

沈彤說到這兒笑了起來,「周末的主要節目就是去海洋館聽海豚音。(科學研究發現,海豚發出的高頻超聲波能大大激活人腦中處於「休眠狀態」的神經元細胞,對自閉症患兒的大腦有一定的激活作用。)我不知道海豚音對點點有沒有幫助,反正我和阿姨倒是聽了很多海豚音。」

誰都知道,那段日子不會是聽聽海豚音這麼輕鬆愉悅,只是在困苦、絕望面前,沈彤堅持選擇了樂觀和理性。日復一日的訓練讓點點在認知、紀律方面都有了明顯的進步,基本上每半年跳一級,最後跳到了2級。因為待了一年半,點點「超齡」了,再加上長時間的高強度訓練,點點的反抗情緒越來越重,於是沈彤帶著點點和阿姨重返北京。

點點最終還是沒能像沈彤當初設想的那樣,通過干預提高能力,趕上正常小學的末班車。幸運的是,在點點7歲那年,他被新源西里小學特殊班招收了。特殊班大約6、7個特殊兒童,其他班都是正常孩子。「大部分課會分開上,特殊班的孩子有專門的老師在資源教室對他們進行特殊教育。有少部分課,比如體育課,他們就可以和正常孩子一起上,這是融合教育。」

沈彤很滿意點點現在的受教育環境,既能讓他接受特殊教育,又能接受融合教育。學校里的孩子充滿善意,對點點這樣的同學「見怪不怪」。還有兩年,點點就完成九年義務教育了,談及他未來的路,沈彤明確而堅定:「這所學校畢業以後,我想讓點點上特殊學校職業培訓班。希望點點能習得一技之長,將來有份工作。」

「心聲」與「新生」

「這麼多年您一直照顧點點,關心過自己嗎?」為人母付出的最大代價往往是自我的丟失,我不知道沈彤對自己是怎麼看待的。

「我的大學同學都很有成就,當然沒有點點,我也幹不成什麼大事。」沈彤開玩笑地說:「我並不追求什麼功成名就,但是也確實覺得自己是需要社會角色的。我現在在北京融愛融樂心智障礙家庭支持中心擔任理事,這是一個呼籲社會關注弱勢群體的倡導性組織。我們為自閉症、唐氏、智力發育遲緩的孩子和家庭組織活動、提供支持性就業。比如,這些特殊孩子經過崗前培訓後,我們會有就業輔導員陪著他們上三個月的班,進入穩定期後再讓他們獨立工作。教育的目的是育人,而特殊教育的目的也是育人,是為特殊孩子進入社會做準備,絕不是在機構或者學校混幾年。」

16年底,讓全家人歡天喜地的是妹妹劉渼雨的出生。小傢伙健康活潑,讓哥哥點點都有些嫉妒。

「妹妹的出生讓整個家庭的氣氛輕鬆活躍起來,也讓點點更加粘人了,都要成我的影子了。」沈彤被再為人母的幸福包圍著,笑著和我分享,「有一次,我吃完飯要去帶妹妹,點點突然意識到我要離開飯桌了,迅速端起碗想趕緊吃完飯跟上我,弄得我逃荒一樣地逃走了。」沈彤樂不可支地說著點點和妹妹的故事,幸福滿溢。

過去,媽媽的大手牽著點點的小手;現在,點點的大手牽著妹妹的小手;將來,人生路上希望有更多的大手攜小手,一路向前。

點點(Dian Dian),14歲

點點現在是新源西里小學(Xinyuan Xili Primary School)的一名學生,他有個可愛的妹妹。他是我們見過的最有耐心的一個小男孩,不用多說,我們能看出他非常愛自己的媽媽,在媽媽的撫摸下他顯得既安靜又可愛。

點點的父母很喜歡讀書,受他們的影響,點點也愛好文學,喜歡讀各種各樣的書,從來不會放過身邊的任何一本雜誌和書籍!點點患有自閉症,喜歡畫畫和打籃球。因此,在這張照片中,菁kids努力呈現出了這樣一個畫面:小主人公點點在一棵樹下愜意地看書,頭上枕著自己最心愛的籃球,兩樣他最喜歡的東西都在裡面。

世界自閉症關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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