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贏了我媽，我卻哭了
天冷就回來
陳潔儀的異想世界
陳潔儀
00:00/04:08
1
"親情"一直是我想寫但又不太敢寫的話題。
我從來都不是堅強的那一個，我太感性了。
我是一個聽到《一封家書》、《父親寫的散文詩》這種歌就淚流不止的人；我記得去年工作室錄感恩節視頻的時候，我在現場被感動得哭到顫抖。
所以，在寫這篇文章時流的眼淚，真的不比文字少。
2
我媽在我人生中扮演的是"厲母" 。
無論是站姿坐姿還是成績分數，大大小小她都要管。而我不大乖巧又很隨性，極不喜歡這種被約束的感覺。
所以，過去的十八年里，哪怕地上的一根頭髮絲，都能成為我們爭吵的理由。
"架"，真的數不清吵過多少次了。如我所願——我每次都是勝利的一方。
每次吵完架賭氣冷戰，都是媽媽主動過來心平氣和地勸我去吃飯。但我並沒有作為勝利者的優越感和喜悅，很早我就懂得她的退讓是愛、是包容。
但極要面子絕不認錯的性格，讓我的每一句"對不起"剛到嘴邊就又吞進肚子里去。
3
吵得最凶的、印象最深刻的，是前年夏天的一次爭吵。
因為有姥姥和二姨在場做後盾，我似乎比往常更有底氣。
我理直氣壯的講完對於她施加在我身上所有包袱的不滿、委屈，她也控訴我種種叛逆行為的過分。我們兩個人爭得面紅耳赤，吵得也愈發激烈。
突然——我媽哭了。
是的，我媽——陳女士，一個那麼驕傲、好勝心極強的女人，在我面前——落淚了。
她邊講話碩大的淚珠邊順著臉頰往下滑，然後重重的砸向地面。你看，語言在表達愛的時候很無能為力，卻在表達傷害的時候如此鋒利。
這十幾年，我看過她許多面的堅強，我也見過她跟我爸吵架，但我沒有見過她哭。而我，幾句話就讓她輕易地掉下眼淚。
我知道，這次，我是真的讓她傷心了。
4
我讓她傷心太多次了。
初二以前，我是大人口中"別人家的孩子"，成績優秀，獎狀貼得滿牆。初二下學期——也是我的叛逆期。成績差到一個月考退後二百名。我見過我媽每次跟別人炫耀我的成績時眼裡閃著的光亮，也見過高考完那幾天她找關係花錢給我買高中時眼裡的暗淡和紅血絲。
以前有人問我最怕什麼，我說:"最怕失去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心以及感動的能力。"
其實，我怕的太多了。
我怕我的不懂事輕易傷害到父母；我怕讓他們失望、心寒；我怕自己優秀的速度小於他們老去的速度；我怕讓期待我的父母期待太久；我甚至不敢面對有一天他們終將離去的事實。
5
有一次，我媽跟我說她的朋友收到了他們孩子的一封信，大致是感謝和表達愛意之類的內容。我能從她講話的神情中讀到她的期待和渴望，但我聽完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哦，我知道了。"
我沒有跟她說過"我愛你"，也沒有跟她袒露過任何心意，我對她所有感激、歉意和愛都藏在日記本里。
這十八年來我深陷的一個誤區就是——我要證明我的想法比她正確、我就是比她優秀，連"吵架"——我都要贏。
所以，在她面前，我一直很逞強，絕不展露出軟弱矯情的一面。但其實，我的逞強、偽裝都會在一瞬間被擊垮。
那是我在每次離開故作輕鬆但轉身淚濕眼底的時候；是我每次心裡委屈聽到她的聲音在電話這端泣不成聲的時候。
6
隨著年歲的增長，我覺察到媽媽並沒有記憶中那麼無所不能了。
小時候，她能抱著我走夜路；能把家務打理的井井有條；能教我所有不會的題目；能在菜市場把價錢講掉一半……
現在，她玩兒手機開始有搞不懂的地方；她總怕忘記很多密碼會告訴我；她坐飛機聽不懂英語說希望我好好學習；她做事情會問我"你覺得怎麼樣"；她開始買深色簡約款式的衣服了；她開始卸下強硬的外殼變得柔軟……
這個在我家叱吒了幾十年的女人，竟然開始跟我說——"媽媽老了"。
"老"這個字眼是我自懂事以來一直逃避的字眼。
「你的眼光太老氣了。」「你的思想已經跟不上我們了。」這些話我不知說過多少遍。現在，她開始承認自己老了，承認自己跟不上我們的步伐了。我卻不想接受這個事實。
「老」這個字一點點鑽進我的心尖，又爬上鼻尖，惹得眼前一陣朦朧。
7
我之所以眼眶紅了，是因為我知道一直在讓他們擔心。在我沒有能力時，我只能證明自己不怕苦。
我以前有很多光鮮亮麗、豪華至極的夢想，但現在我所想做到的一切都只想讓她引以為傲。
我有時候會想，我不堅強、愛哭鼻子、怕黑、沒有耐心、不會照顧人……以後怎麼能夠做一個合格的母親呢？可媽媽又何嘗不是。
是什麼讓那個年輕漂亮、柔弱的女生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是我，是責任，是時間，還是隱藏在無聲歲月中的愛。
—THE END—
TAG:六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