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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開始,我再也不怕死人

清明節前夕,回老家給過世的父母樹碑,去墓碑加工作坊,取新刻好的墓碑,發現他們生意出奇地好,一輛輛貨車開進去,排隊領碑,看得我有些心驚。

母親去世後,跟父親合葬,現在看他們並在一起的名字,感覺竟是暖暖的,彷彿又撮合成一個姻緣。

經歷父母過世,對死亡的感覺大不同。

打小膽小,怕鬼,怕死人,黑夜裡去院子里的茅房,總是跑去跑回,回屋會重重摔門,彷彿這樣才能把尾隨的鬼阻擋在門外。在村裡,最怕夜裡經過死過人的家門,總感覺那黑影里有躲藏著,窺視著過往人的鬼魂,因此,經過時我目不斜視,耳朵嗡嗡的。

記得村裡井台旁有一顆大樹,傳說有人曾在那顆樹上弔死,所以,每次經過,總是頭皮緊,卻又止不住往上看。

對死人的恐懼一直持續到18歲,那年正月初八,父親去世,去世前,我已經跟他廝守了近兩個月,我是他最疼的小兒子,我一直知道,所以,他病重時,儘管我那時處於緊張的準備高考的時期,我還是會經常去醫院看他,我知道,他想看見我。後來,父親回到家裡,大家都心照那一天越來越近,父親也心裡明鏡,他強忍病痛,瘦成一把骨頭卻一聲不吭,我抱扶著他蹲便,他輕得像一個孩子。

那時怕父親死,自己卻不再怕死,願意替父親去死。父親對自己的好一幕幕浮現。

大我52歲的父親喜歡帶我到處走,性情耿直時而暴烈的他也打過我,但我記得更多的是他的溫柔,至今記得幼時在他綁縛在自行車后座的筐里,我可以在裡面的軟墊子上,舒舒服服地攤開雙腿,筐里有吃的,我在父親背後享受過最美的人生。

後來看著漸漸年邁的父親,心裡更多是心疼,坐在自行車后座,看他蹬地滑行,哆嗦著抬腿跨梁,總是擔心他會撲倒,幸運的是,這種情況從未發生。

從我打小,父親就儘可能地讓我舒服,我在享受中也學會了回報,小學期間,我會在中午課間跑步四里路去鞋廠給他送飯,冬天,雪花紛飛的時候,我跑去工廠傳達室,父親已經坐在那裡等我,看到我熱騰騰地跑進去,他會欣喜地喊我「小崽子」,在眾人的圍觀下,拎去的餛飩,麵條,打開時依然熱氣騰騰,我成就感油然而生。父親高興是我最大的滿足,不懂施與受的意義,卻先感知到了。

現在回想起來,與父親在一起的快樂,彷彿只有幾天,因為其他時候,都是相同的重複,所以,時間變成一個平面,沒有了縱深感,沒有了時長,18年飛快掠過,而離別,卻被拉長了,那些日子,尤其是垂死的那些天,每天都很長很長,父親最後咽氣的時候,我對他的死已經很適應,生死,已經沒有界限,我拉著他的手,彷彿在界河上游來游去。

那冬天裡我已經感覺不到寒冷,父親去世後的兩個晚上,我好像都在父親停放的屋裡泥地上坐著,守著,泥地上鋪了稻草,我並不覺得涼,半夜裡,我還會去站起身,走近木床,揭開父親的面罩,看看他蠟黃的臉,心裡沒有了傷痛,更沒有了恐懼。

從那兒以後,我再也不怕死人。

台灣有專門為陰陽兩界搭橋傳話的靈媒,我們這裡沒有,去年,中學同學跟我說,他開車拉台灣朋友回鄉「探訪」,由於車上載了太多人(現世的和過往的),明顯感覺車子凝重,快走不動了,我聽得悚然。

與父親的溝通,主要通過夢,前一二十年,溝通很頻繁,這一二十年,很稀疏了,不知是路徑變了,還是我們淡忘了彼此。

按照《尋夢環遊記》的說法,活人的記憶是死人回家的路,記憶越深刻清晰,路徑越清晰,越易於另一個世界的人通過,這麼說來,近些年溝通出現障礙,是我的記憶模糊了。

這個清明節,樹了碑,彷彿給父母造好了屋,不知他們是否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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