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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得要命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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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姜二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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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文秀出事之前,關於她的風言風語就開始在村裡傳開了。但就在村民們都以為平安頭上的「綠帽子」鐵定要戴上的時候,文秀把她的緋聞對象孫大成給殺了。

那一年是2006年,平安和文秀結婚的第十個年頭。當時,文秀29歲,平安45歲。

沒有人能說清文秀為什麼要殺孫大成,平安也不知道。大家只記得,是文秀自己走進派出所的,之後她最後一次出現在村裡,是在民警劉全友等人的陪同下,去孫大成家指認犯罪現場。對一個人口不到三百的小村莊來說,這絕對是難得一見的場景。所以那天上午,得到風聲的村民連飯都沒來得及吃就早早跑去孫家門口守著,直到文秀都上車離開了,他們還意猶未盡地聚在那裡,喋喋不休。

只有一個人,在整個過程中,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那就是平安。

不久後,文秀因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一年,收押在離村六十多公里的縣城監獄內。

本來羨慕平安「白撿」了一個媳婦的人,現在都改了口。他們說,以後在路上遇到來路不明的女人還是不要隨便往家帶得好,野女人,馴不熟的。

文秀不是本村的人,她是平安在路上「撿的」。這件事,早在十年前就已經震驚鄉里了。

1996年,已經35歲的平安仍然是光棍一條。平安他爹在世時是村裡有名的二流子,雖然現在去世了,但家也早被他敗光了。更糟的是,平安出生時難產,來家裡接生的趙婆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從娘胎里拽出來,但也拽壞了他的一條左腿。雖然還能走路,但畢竟沒有常人利索。毫無疑問,嫁給平安,是一定要遭罪的。村裡人都知道他家的情況,誰也不願意讓自家的女兒受這份罪。

但就在大家以為平安註定要變成一個老光棍的時候,平安不聲不響地結婚了。對象是兩個月前他在幹活路上救起的一個年輕女人——文秀。

本來平安對文秀並沒有什麼想法,他知道自己的情況,不想拖累任何人,何況自己還比她大這麼多。他救她,只是看她暈倒在路上很可憐。據文秀說,她是在走親戚的路上遇到了人販子,後來死裡逃生,卻找不到回家的路。在平安救起她之前,她已經在這一片流浪很久了。

平安把她帶到家裡,把家中養了三年的老母雞殺了給她補身子,還用自家種的五十斤紅薯在鎮上為她換來兩身新衣服。平安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妹子,只盼著她早日恢復健康然後送她回家。

這一切文秀都看在眼裡,為了報答平安的救命之恩,在身體剛恢復一點時,她就主動包攬了平安家的一切雜活,照顧平安六十歲的老娘。雖然每次平安總是搶下她手中的活,讓她歇著,但其實她真的不累。

文秀的身體恢復得很快,三個月後,就已經完全好了。這時平安開始琢磨著怎麼把她送回家,但每次他問她家在哪裡,文秀總是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

一天晚上,在柴房睡得迷迷糊糊的平安突然感覺床上有動靜。他下意識地去開燈,卻被一隻手給攔住了,是文秀。黑暗中,只穿一件薄衫的文秀緊緊抱住了平安,她撲過去吻他,哭著求平安別把她送走,她說她已經沒有家了。

平安任由文秀抱著、吻著。待她哭完,平安平靜地對她說:「我家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的一條腿不好使,還有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娘要養活。如果這些你都不介意,那你就留下來吧。」他讓她先別急著做決定,等想好再說。那晚,他們什麼都沒有做,相擁而眠。不久,他們就結婚了。

2

「你快點兒走吧,這次她還是不想見你。」看著面前老實敦厚的男人,獄警小梁無奈地說。

男人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都萎靡起來。好一會兒,他才挺直身子,將裝著一條紅色圍巾的布袋遞過去:「警察同志,那我求你,能不能幫我把這個給她,她身子弱,每到換季就容易感冒。她這個人,就喜歡委屈自己……」

「行了,行了,我會給她的,你快走吧!」看著男人又開始叨叨不停,小梁不耐煩地說。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每次犯人都拒絕見他,他還是要每次都來。

「你又去見她啦?你這個混賬東西,天天正事不幹,就知道惦記那個女人,你還嫌村裡人笑不夠嗎!」平安一進門,就聽到娘坐在輪椅上對著自己破口大罵:「讓你離婚你也不離,你是要存心氣死我嗎?啊!我都半隻腳踏進棺材的人了,臨了臨了還要受這個罪,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了啊!」

「娘,咱做人不能沒良心!」聽到母親的話,平安忍著怒氣說:「文秀進去都兩年了,村裡那些流言早就散了,就你自己整天還念叨。娘,我告訴你,那些話我壓根兒就沒信過!文秀是什麼人,別人不知道,她天天伺候你,你還不清楚嗎?要不是她,咱家能有今天,你能有今天?」平安說不下去了,他感覺內心湧起一陣委屈之情,替自己,也替文秀。

「我知道啊,我怎麼不知道了!」母親突然大哭起來:「可你看看我的樣子,我沒幾年活頭了,我想抱孫子啊,做夢都想啊!我的兒啊,你說她怎麼就殺人了呢!」

平安沉默了,一邊是母親,一邊是文秀,無論怎麼做,他註定要傷害一個人。他在心裡對母親說了聲「對不起」,一個人走了出去。

在路邊,平安一口一口地抽著煙,眼前是他當初救起文秀的那條小路,閉上眼彷彿一切就在昨天。

平安一直覺得,娶了文秀是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記得他們剛結婚時,村裡人都不信他們能長久,許多人都說文秀是來騙錢的,遲早得走。當時他就在心裡苦笑,他那個家哪有什麼錢可騙。如果有一天文秀真的要走,他能做的就是在文秀走之前加倍對她好。

他視她如珍寶,從來不捨得讓她干一點兒活。她體寒,所以不管多晚,每天睡覺前他都為她燒一大鍋水泡腳,一直到出事的前一天都從未中斷。村裡人都說從來沒見過像他這樣疼老婆的,他不否認,但村裡人不知道的是,文秀對他要比自己對她更好。

結婚十年,他們家從茅草屋變成了樓房,他也從一個窮小子變成了村裡有名的種植大戶,是村裡第一個有小汽車的人。這一切要不是有文秀的支持,他到現在是連想都不敢想的。除此之外,她還堅持每天為他按摩左腿,每到這時,都是他最幸福的時刻。

如果說有什麼遺憾,那就是他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但尚未成形文秀就流產了,往後再也沒有懷上。這成了文秀心中永遠的痛,但對平安來說,只要文秀在身邊,日子就是幸福的。

想到這,平安長嘆了口氣。他一直覺得文秀殺人這事有隱情,可是她不說,也不見他,難道她真的突然就變得狠心了?他不信,他下定決心,只要到接見時間,他就去。如果她真的一直選擇不見,那他就等她出來。

不過十一年,快得很。

3

「你怎麼又來了?」新來的獄警不耐煩地對平安說,九年過去了,之前的小梁早已被調走。

「我知道文秀不會見我,警察同志這次你能幫我捎封信給她嗎?」平安從兜里掏出一封皺巴巴的信遞了過去,一雙手滿是滄桑。

上個月,他的母親去世了,食道癌,死前很痛苦。平安知道,讓母親更痛苦的是,她到死都沒能抱上孫子。他對不起她,這都是他的錯。他自責、愧疚,想起母親一個人把自己拉扯大的種種,噬骨焚心。他迫不及待地想見文秀,他有好多話想對她說。

「不是我不幫忙,而是犯人一周前已經出獄了。」

平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的,一路上他都恍恍惚惚,腦子裡全是獄警剛剛說過的話,原來因為在裡面表現好,文秀的刑期被減免了近兩年。可是出獄後的她為什麼沒回來找他,她去哪了呢?平安很擔心她。

轉眼間半年過去了。在這期間,平安瘋了似的打聽文秀的下落。後來聽鄰鄉一個外出打工的人說他曾在蘇城見過一個賣燒烤的女人很像文秀,所以平安便離開家鄉來到了蘇城。

真的是文秀。平安在人群中遠遠就看到那個瘦削的背影,心裡便確定了。是她,九年來朝思暮想、時時刻刻放在心上的人。平安難掩內心的激動,他想立即飛奔過去,腳步卻像灌了鉛似的寸步難行。他退到街邊的一個角落,九年來的心酸、委屈一股腦全都湧上了心頭,讓他一個五十多歲的大男人再也控制不住地當街痛哭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十分鐘也許一小時,平安的心緒漸漸平復下來,但就在他決定朝文秀走過去時,透過街邊櫥窗的玻璃,他看到了一個頭髮花白、風塵僕僕的男人,是他自己。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蒼老,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就這樣去見文秀,他要先找個落腳的地方,再去理個頭髮,換身新衣裳,好好收拾下自己,然後體面地和文秀相聚。

他一邊轉身朝文秀相反的方向走,一邊在心裡盤算著。但就在這時,一陣暈眩向他襲來。他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陣刺耳的鳴笛聲,接著便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是一個胖子開車撞了他,起因是他因為走神兒闖了紅燈。胖子罵罵咧咧地把他送到醫院檢查後,轉身人便不見了。平安並不怪他,本來就是自己不對在先。而且自己除了小腿擦傷外也沒什麼其他外傷。

但正在平安打算離開醫院的時候,醫生拿著他的檢查報告進來了。

「你是不是有頭暈的毛病?」醫生問。

頭暈?平安不知道醫生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只好說:「老毛病了,大概有兩三年了吧,斷斷續續的,只要睡不好就這樣。」

「哦,那你先別急著離開。」醫生嚴肅地說:「再做一個腦部CT我看看。」

在醫生的進一步要求下,平安配合地做著各種檢查,等到離開時,已近深夜。晃晃悠悠來到文秀賣燒烤的地方,早已經沒人了。平安拖著疲憊的身體,在附近找到一家小旅館。他直接付了半年的房費,他知道以後的日子他都不會離開文秀了。

躺在床上,平安翻來覆去睡不著,這一天真是發生太多事了。他很詫異自己在見到文秀之後的表現,在腦海中無數次幻想過的重逢場景,真的發生時,他卻退縮了,他在怕什麼,他不知道。

又或許這是老天給他的暗示,他又想起在醫院的事兒,為什麼醫生要拉住他一遍遍地做檢查,這讓他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他不敢細想,醫生說檢查報告要三天後才能拿到,所以他決定等三天後再和文秀相認。

不過,在這三天,他也沒有閑著。三天來,他把文秀的活動軌跡基本摸清了。文秀租住在蘇城郊區的一棟民房裡,白天在一棟大樓里做保潔,晚上收工後就在附近外來工多的地方擺攤賣燒烤。活得很辛苦呢,想到之前自己連刷碗掃地這種活兒都捨不得讓她做,平安心裡就一陣痛,時間,讓他們都變了。

4

三天後,他拿到了醫院的檢查結果,他看不懂報告上的各種指標,但他從醫生的口中聽到了「腦癌」這兩個字,他知道自己沒幾年活頭了。

他拒絕了醫生住院的建議,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放棄了和文秀相認的打算,回老家賣了自己的房子和地,然後拿著錢回到了蘇城。除了每天默默地在文秀回家的路上守著之外,並不去打擾她的生活。

漸漸地,他發現文秀身邊出現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大概四十多歲,白白凈凈的,看上去像個讀書人,他經常接送文秀上下班,一路上兩人有說有笑,甚是融洽。平安有些嫉妒,但轉念一想,以自己這種情況,文秀如果跟了那樣的人或許才能找到幸福。他找人悄悄調查了男人,發現他就在文秀做保潔的那棟大樓里上班,有過一段婚姻,後因對方出軌而結束,家中還有一個上初中的女兒,家世人品都不錯。

如果文秀真能和他在一起,那我可以安心地走了。平安在心裡想著。

不知不覺時間又過了一周。這段時間平安一直以局外人的身份默默守護著文秀,只不過當那個男人出現時,他就迴避。雖然事實上他們根本看不見他。

又是一個周末,這天文秀的燒烤攤比平時收得要晚許多。回去的路上,那個男人沒有出現,只有黑暗中的平安遠遠地跟著她。

突然,在走到一個僻靜的叉路口時,一個醉酒的男人不知從哪裡出現攔住了文秀的去路。男人看著文秀不懷好意地笑著,試圖不顧她的反抗把她摟進懷裡。一股熱血湧進平安的腦子裡,他拖著左腿,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醉酒男人嚇了一跳,看清來人是個五十多歲的瘸子後,膽子便大了起來,一把推開平安,打算繼續他的「好事」。哪知平安像瘋了一樣死死抱住男人,拚命朝他揮動拳頭。要不是文秀阻止,恐怕他會把那男人打死。

結果男人灰頭土臉地跑了,只留下平安和文秀兩個人在幽深的夜裡。

平安轉身想走,這不是他設想的相遇情景。

但文秀跑了過來,緊緊地抱住了他:「如果沒有剛才那件事,你是不是永遠不打算現身?」她哭著說,聲音撕裂而沙啞。

「我……」 平安獃獃地站在原地,想說點兒什麼卻發現說不出來。

他想轉過身去,卻發現身體被文秀抱得緊緊的:「別動,讓我再抱會兒!」背後傳來文秀喃喃的話語。

很久,她才放開手,用仍帶哭腔的聲音儘力平靜地說:「回家吧。」

於是,十年來第一次,她牽起他的手朝家的方向走去。

文秀住的地方不大,但卻異常整潔。一回到家,文秀就讓平安坐下,自己去打了一盆熱的洗腳水過來:「以前都是你伺候我,現在也讓我伺候你一次。」文秀說。

她用手輕輕脫掉平安腳上的棉布鞋,卻沒把他的雙腳放進盆里,而是緊緊地抱在了自己的胸前。

「這麼些年,難為你了。」文秀說。

「都過去了,再難能有你在裡面難?」平安扶起文秀:「我只是不明白,秀啊,這幾年,你為啥不見我?」

「我不配!」文秀低下頭,喃喃地說。

「說什麼傻話!你是我媳婦啊,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想你想得多難熬嗎?前段時間咱娘去世了,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啊!」平安激動起來,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我知道,我都知道……」文秀也哭成了淚人,一字一泣地向平安說出了一個埋在心裡二十多年的秘密。

5

文秀出生在西部一個偏僻的山村,她的父母在得到第一個男孩之前,已經生了三個女孩,她就是其中的老三。後來她父母又陸續生了幾個孩子,是男孩就留著,是女孩就送人,當然那可不是白送的。雖然文秀「幸運地」留在了父母身邊,但她的日子並不好過。她們家和村裡其他人家一樣,「貧窮」是他們的代名詞。所以從小文秀就有干不完的活和吃不完的苦。

15歲那年,有兩個操著外地口音的男人來到了村裡,說是替南方的電子廠招工,包吃包住,每月工資1000多。這個數字幾乎相當於她們家一年的收入了,因為當時她的兩個姐姐已經嫁人了,所以父母便替她報了名。文秀也很高興,這下她終於可以脫離父母,離開大山了。

令文秀沒想到的是,她前腳離開大山,後腳就踏進了深淵。

那兩個男人帶著文秀和其他幾個女孩到達南方後,並沒有把她們介紹到電子廠,而是走進了一棟居民樓。在一個狹小的房間內,文秀被關了一個月。這期間,她受盡了那兩個男人及其同夥的折磨,挨打、受餓這些還不算什麼,最讓文秀受不了的是她吃喝拉撒都要當著他們的面解決。

她反抗過,也試著逃跑過,但是每一次都失敗了,換來的只是變本加厲的毒打。一個月後,文秀被送到了其他地方,同樣是居民樓里的單元房。那些男人說,這就是她以後「工作」的地方。

文秀被強行推進去之後,一個挺著大肚子的男人突然從裡面抱住了她,任她哭泣、求饒乃至大罵,男人就是不撒手。當男人把她壓在身下,進入她身體的那一刻,文秀覺得自己死了。

之後的三年文秀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她只知道,那些男人屬於一個嚴密的組織,他們白天把她送到一個地方,晚上送到另一個地方,每一次都有很多人看著,如果想跑,結果只有死路一條。她親眼看到一個和她一起來的小姑娘被活活打死,所以她放棄了逃跑的念頭,因為她想活。在他們面前,自己作為人的尊嚴已經完全被摧毀了。在他們眼中,她只是一個賺錢的工具,連牲口都不如的賺錢工具。

三年後,大概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吧,那個組織被持槍而來的警察端掉了,她不僅被解救了,警察還要送她回家。但是文秀很清楚,自己拖著一副殘破的身子回到家後,父母親人的反應,她不想再死一次了。所以她執意不肯,那些警察沒辦法,給了她一筆錢,便放她離開了。

她用那些錢,買了一張離那個城市最遠的火車票,在一個小站下車後,漫無目的地遊盪了一個多星期,最終因為飢餓交加暈倒了。醒來後,第一眼見到的便是平安。

這個其貌不揚還瘸著一條腿的男人,看她的眼神卻無比溫柔。他對她太好了,好得對她來說就像做夢一樣。所以她便不顧一切要嫁給他,哪怕是騙他說自己暈倒是因為遇到了人販子。

之後十年,她過了這輩子最幸福的十年。也許老天真的是可憐她,讓她婚後的日子越過越好。當然,除了沒能給平安生下一個孩子。她知道自己這輩子都生不了了,這也是她心中永遠無法對平安言說的痛。但她很知足了,她有平安就好。可老天卻只可憐了她十年。當那個叫孫大成的男人出現在村裡的時候,她知道她的好夢結束了。

他就是當初把她騙出大山的男人之一,他眼角下的痣她到死都忘不掉。幾乎在同一時間,孫大成也認出了她。他被關了十年剛剛放出來,正需要有人給點錢花花,他便把文秀看成了待宰的羔羊,不論在過去還是現在都逃不出他的掌心。

一開始文秀怕平安知道自己的過去,所以每次孫大成找她要錢,縱使恨透了眼前的男人,她也不得不給。村裡的流言就是因為有人看到他們在一起才出現的。其實那時平安也看出來文秀總是心神不寧,但她不說,他便不問,他想著哪天她想說了自然會說。

誰知後來,孫大成胃口越來越大,他甚至開始對文秀動手動腳,這是文秀無論如何都忍受不了的。在一次掙扎過程中,她突然起了殺心。是的,只有眼前的男人死了,她的日子才能好過,她的平安才不會離開她。

自此之後,這個念頭便一直在她的腦子裡揮之不去,終於在孫大成又對她圖謀不軌之後,她在半夜悄悄潛入孫家,用一把菜刀砍死了睡在床上的孫大成。

然後她就去鎮上派出所自首了,詳細交代了作案的整個過程,唯一的要求是將這一切對外界保密。警察答應了她,沒有將案件公開審理。當法官宣判的那一刻,她突然有點兒後悔。不是後悔殺了孫大成,而是後悔當初她不該騙平安,那樣就不會有後來十年的幸福生活了,她現在也不會如此戀戀不捨。

在監獄的幾年,每一天她都在想平安,但她不敢見他。她不想讓他看到現在的自己,更擔心平安會帶來離婚協議書之類的東西讓她簽。

後來她因為表現好提前出獄了。本想著能和平安相聚了,但卻偶然聽到了自己的婆婆因病去世的消息。文秀心中滿是愧疚,如果自己沒出事,婆婆怎麼會走得這麼早。九年過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平安,她怕自己的出現會讓平安再次陷入痛苦,於是便隻身一人來到蘇城,將自己淹沒在茫茫人海了。

「你一開始跟蹤我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可誰知你就一直這麼默默跟著,我心裡著急呀!正巧我干保潔那家公司有個男的和我順路一直要送我,我心想你看到後肯定會現身,所以我就答應了。可你怎麼這麼沉得住氣呀!」文秀一會兒笑,一會兒哭地說。

「你啊!」平安安靜地聽文秀講完,心裡像壓了一座大山。他穿起鞋,再也無心洗腳。

文秀以為他要走,便突然笑起來說:「我就知道你要走,我這個人真是太自私了,到現在居然還在想好事!」

誰知平安並沒有離開,只是起身向盆里加了些熱水,說:「我們夫妻這麼多年難道你都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我是個認死理的人呀,認準了就不放手。你要早說出來,我們何苦會受這麼些罪啊!」

說完,他長嘆一聲,開始給文秀洗腳,一如從前一樣。

6

自相認以後,平安和文秀便住到了一起。表面上,經過這麼多事情之後,他們比以前更加珍惜彼此了。但在平安心裡,他總惦記著另一些事情。他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便想著要為文秀留下點兒東西。

以前在村裡時,文秀的手就特別巧,每次做的衣服都比同村那些婦女要好看。現在平安知道文秀在獄中學會了認字,便提出要文秀辭去保潔的工作,送她去專門學校學服裝設計,而自己留下來經營燒烤攤。一開始文秀不肯,但實在拗不過平安,就答應了。平安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他知道文秀有這個天賦,又願意吃苦,將來肯定能學成。現在自己把老家家產賣了,以後文秀拿著這筆錢隨便去哪兒開個小服裝店,養活自己應該不成問題。

接下來,就是文秀的個人問題了,這也是他最擔心的。他已經五十多了,活夠了,但是文秀還年輕,她受的苦夠多的了,她老了也應該有個伴兒。

他想起之前那個以順路為借口執意接送文秀上下班的男人,或許應該給他一個機會。

於是他找到那個男人,將文秀和自己這些年的經歷都講給他聽。整個過程平安都在不露痕迹地觀察那個男人,如果他露出任何厭惡的表情,他都會立即離開,放棄這個男人。但是男人沒有,這也讓平安堅信他是個值得託付的人。然後平安將自己的體檢報告拿給男人看,請他在自己離開後多照顧文秀,男人答應了。

平安知道,也許要過很久,男人才能得到文秀的心,但最終他們會在一起。

既然事情都辦妥了,他也該離開了。最近自己在大白天莫名其妙地就會睡著,雖然他總是騙文秀自己是年紀到了,容易累。但只有他心裡清楚,他是病發了。

既然救不了,他就不願意再拖累文秀。如果真耗幾年,即使她願意,那也對她不公平。所以在文秀去學服裝的時候,他留下一張以文秀生日為密碼的銀行卡和一封信,離開了。

平安離開之後,那個接受了他委託的男人帶著信來到了文秀的學校。文秀看了信後,並沒有表現得歇斯底里、痛不欲生。因為平安在信里要她不要太難過。她什麼都聽他的。

後來,在一個遙遠的海邊,人們發現了一具無名的屍體。屍體嚴重腐爛,人們不知道他是誰,他從哪裡來,為什麼會死在這兒。只知道他的左腿小骨和常人不一樣,長得很奇怪。

又過了很久之後,文秀結婚了。和她結婚的男人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妻子睡不著的時候總喜歡摸一摸他的左腿。

也許,真像妻子說的,摸過了,她睡得就踏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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