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獸醫專業排名世界第一的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的教學模式-整合型模塊教學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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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王哲（Alice），南京農業大學動物醫學院2015級畢業生，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UCD）獸醫學院DVM項目2020級學生，中美執業獸醫博士獎學金項目學生。
我很愛看美劇，尤其是醫療劇，對電視劇里的rounds 印象深刻。Michael在Part 1給大家詳細而又生動地介紹了UCD獸醫學院學生在四年級臨床輪轉時rounds的情況（(Part 1）世界排名第一? 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獸醫教學醫院的實習日常）。大家是否好奇是什麼樣的教學方式能夠培養出具備基本臨床知識和技能，並能批判性思考，像真正獸醫師一樣解決問題的學生？本篇文章就為大家介紹UCD前三年的教學模式——獨特的整合型模塊教學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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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CD教學系統改革
UCD獸醫學院教學體系改革的想法最初在2005年初由學校的的行政/執行委員會（Executive Committee，管理所有的教職員) 提出。在教學改革的想法被提出前，UCD已經按照傳統的教學體系執行了15年而教學結構上沒有太大的變動。所謂傳統教學體系指的是兩年的基礎課程教學加兩年的臨床教學體系。這樣的教學體系如今在許多美國獸醫學院依然在被實行。以UCD舊的教學大綱為例，獸醫學院前3年的課程設置按科目劃分，75%的核心課程加25%的選修課，教學方式為授課加實驗（與國內類似）。第一年的課程講解正常動物機體結構，第二年的課程簡介動物機體的異常。在第三年，學生根據自己的意願分流，選擇8個不同物種類型的獸醫方向，如小動物（貓，狗），大動物（主要物種為馬，家畜以及商業化家禽）大動物-馬，大動物-家畜，大動物-混合（動物園動物，野生動物方向），以及小動物-科研，大動物-科研方向等，課程內容為麻醉，手術以及各臨床科目（如內、外、產科等）。第四年時，所有學生進入教學醫院各部門進行輪轉。
這樣的教學體系雖然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給學生提供獸醫入門的必須知識，提供學生根據自己未來的職業目標選擇自己學習內容的自由的目標，但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其中最顯著的一點在於在前三年學生花費大量的時間在課堂和實驗課上進行書本式的學習，卻較少有機會進行解決問題，批判性思考和實際運用知識的練習。許多臨床醫師反應四年級學生進入教學醫院進行輪轉實習時，沒有表現出足夠的辯證思考以及靈活運用基礎知識的能力。鑒於此，教學改革的想法被提出，行政執行委員會希望建立一個獸醫教學的新標準以滿足未來獸醫職業發展的要求。設計一個全新的教學體系並重新落實對整個學院來說是革命性的變化，其工作量之大，涉及人員之多，過程之艱辛可能超過了很多人的想像 （詳見下篇推送 Part 3 - 專訪加州戴維斯獸醫學院教學院長Dr.Ilkiw和教學委員會主席Dr. Maggs）。 經過了六年的計劃和五年的執行準備後，全新的整合型模塊教學系統（integrated block system）終於在2015級UCD獸醫學生上第一次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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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塊教學系統？
概況
與傳統教學將正常與異常分開、基礎科學和臨床科學分開的教授方法不同，模塊教學系統將教學內容按照機體的系統（如骨骼肌肉，心血管呼吸，消化道系統等）或不同的主題（如營養/毒理/藥理，腫瘤，傳染病等）分為各個教學模塊，在每個教學模塊內，從不同學科的角度出發，對這一主題進行講解，如消化道模塊會學習消化道解剖，生理，病理，影像診斷，藥理等。總體來看，一學年分為春季和秋季兩個學期，每個學期由若干模塊組成（見圖二，UCD教學大綱一覽）。每個模塊根據內容的多少時長從2周到8周不等。一個模塊由2位模塊領導（block leaders）負責不同學科教員間的協調工作，回答學生對整個模塊設置上可能產生的問題。
圖二，UCD教學大綱一覽
教學方式
傳統的授課和實驗約佔60%-80%，此外還有20%-40%的問題導向學習（Problem-based learning,PBL）, 案例導向學習（Case-based learning,CBL）, 小組學習（team-based learning,TBL），討論（Discussion,DIS）和自主學習（Directed Self Learning,DSL）。PBL，CBL，TBL常常是基於真實臨床案例，稍作修改後給出一系列問題，要求學生以小組為單位討論，分析，解決。每個案例一般有3次小組討論。一年級時，每次的小組討論都會有老師在場，過渡到二年級時，學生對流程熟悉後，通常一個老師指導好幾組學生，或者由學生自主安排時間會面。小組討論中，老師的角色並不是教授學生如何解決案例或回答學生的疑問（學生需要通過自主討論，查閱文獻解決問題），而是起到輔助引導討論方向的作用，他們的角色被稱為輔助者（facilitator）。這樣的練習模擬了在臨床實踐中常見的組會討論形式（rounds），目的是鍛煉學生運用知識，查閱文獻，批判性思考的能力以及團隊合作的能力。每個CBL的最後會有全班範圍的討論，不同小組間交流討論的結果，並由老師給出自己的評價及公布該病例最終的結果。DIS可以是單獨的影像學病例的討論，病理的討論，或者影像/病理結合的討論（先由影像學老師引導影像學的討論，之後病理老師再展示影像學表現在剖檢時的宏觀形態和組織學變化）。DSL強調學生作為成年人的自主學習能力，可以由學生獨立完成規定的學習內容和目標，學生也可以選擇小組合作。
圖一，PBL
圖片來源：https://portals.clevelandclinic.org/cclcm/Academics/Problem-basedLearning/tabid/7615/Default.aspx
考核方式
每個模塊的考核方式各有差異，在一二年級，常見的主要考核方式有階段性的筆試和綜合筆試（written exams），頻率由一年級時平均每兩周一次逐漸增長到二年級時每周一次， 和解剖實驗考核（anatomy practical）。PBL，TBL，CBL也是考核的一部分。評分方式可以是輔助者打分，最後提交的書面報告質量，小組展示表現等。除此之外，有的模塊還會採取網上的小測（online quiz）或開卷考試（take home exam）等形式。
Prologue week
考慮到大多數同學在剛入學時都沒有經歷過PBL，CBL等小組學習的方式。為了給同學們提供一個適應和學習的過程，學校將新生入學時的第一個模塊設計為為期2周的開場周（Prologue week）。在最初的這兩周里不教授任何專業知識， 而是主要開展大量的團隊建設的活動，幫助小組成員間的互相了解， 教授團隊合作以及與人交流的技巧，提供實驗性的CBL、PBL讓同學們練習。比如一個PBL練習的題目是如果你們小組的所有成員乘坐一艘船出海，遇到風浪偏離航線，被困到茫茫大海中，為了在救援來臨前存活更久，你們可以在15個工具中選出8個，請討論做出選擇。通過這種遊戲式的練習方式，組員間很快對彼此的性格熟悉起來，為之後課業上的合作做好準備。此外，為了幫助同學提高團隊合作的能力，一年級時，輔助者/教員會跟隨一個小組每次的討論，他們們會根據觀察學生的參與度，對知識的掌握程度，對討論的貢獻程度，與他人的交流能力等給每位學生作出評價和打分。每次小組合作結束後，同學間也會互相匿名評價，最後每位同學會收到來自輔導者和同學的評價，幫助自己認識自己的不足，有針對性地改進。至於小組的劃分，則是由學校決定，每組由8到9個人組成，為期一年，二年級時重新安排。分組的依據基於一年級開學前每位同學必須完成的Myers-Briggs Typer Indicatior (MBTI) 性格測試結果。除了教授團隊合作技巧之外，Prologue week還著重強調了專業精神，如何進行文獻搜索，實證醫學（evidence-based medicine），自主學習和終身學習，學習-工作平衡的理念，鼓勵同學從入學第一天為自己的教育和生活負責。
綜合考試（Y2 Comprehensive exam）
UCD模塊教學的另一個特別之處是在二年級結束時，每位同學都要參加並通過一個囊括前兩年全部學習內容的綜合考試（Y2 Comprehensive exam）。考核包括180分鐘的筆試，採集病史，身體檢查（Physical exam），采血和注射幾個部分。綜合考試的目的是希望學生通過學習準備綜合大考，複習鞏固，融會貫通之前學習的知識，確保每個學生掌握了必備的醫學知識和臨床技能，順利進入後兩年的臨床學習。
迷你輪轉實習（Mini Rotation）
最後，為了保持學生對臨床的熱情，以及給學生提供接觸獸醫不同專科的機會，一年級和二年級學生每6周就有一天跟隨一位四年級學生在被隨機分配的科室實習一天的機會 (VMTH mini-rotation）。許多同學通過這樣的實習接觸了之前從未接觸的領域和物種，發現了自己的職業興趣。（有心的讀者可能還記得，我和Michael就是在我的眼科迷你輪轉實習那天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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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塊教學 v.s. 傳統教學
其實美國的很多獸醫學院都在根據州內的人才需求走向和獸醫未來發展走向，不斷地對自己的課程設計做出改革和調整。目前大多數學校還是致力於培養全科獸醫，雖然分流的趨勢日漸顯著。UCD的教學體系處於傳統與激進之間，其還是以授課和實驗為主。有些學校，如Western University獸醫學院的DVM項目是完全問題導向學習（PBL）形式的，沒有任何授課的成分。分流還是不分流、傳統教學、模塊教學和PBL教學都各有利弊，教學的效果更是因人而異。對於醫學學習，PBL是一個很好的學習方式，因為醫生的職業就是以問題為導向並依賴於團隊協作的。但是PBL式的教學要求大量的小組合作和自主學習，小組內部成員的合作的有效性對每個組員的學習效果有顯著的影響，並不是每個人都適合或喜歡這樣的學習方式。UCD的模塊教學在傳統教學和完全PBL式教學間取其中點，希望取長補短，找到一個較好的平衡點。
那麼究竟哪種教學方式最優，有什麼辦法可以進行量化的比較嗎？可能很多人首先想到的是學校的學科排名。有趣的是學科排名是是基於科研經費，論文發表結果等進行評分，反映的是科研實力的差距卻並不能反映教育項目的教學效果。至於教學效果的評價，可能最準確的辦法只能是收集臨床獸醫師對畢業生的評價和反饋。目前UCD正在進行這些數據的收集，已有的數據顯示，模塊教學得到了許多正面的評價，這讓決策制定者們很受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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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中國獸醫教學的啟示
筆者作為一個經歷了國內5年獸醫教育，現在UCD獸醫學院二年級就讀的學生不時會被國內外同行問起中國與美國獸醫教育的差距以及美國的獸醫教育制度哪裡值得國內借鑒。
在我看來，美國獸醫教育成功的關鍵是科學的系統設置（國家或者學院管理）以及個人的高度自覺。而系統的管理，歸根結底也是依賴系統中的個人。
國內獸醫專業作為本科項目，與美國獸醫學院作為專業博士教育的准入門檻差距很大。加上我們的學生許多是從別的專業調劑過來，對獸醫臨床沒有太大的熱情，這對教育工作也造成了極大的難度。反觀就讀美國獸醫學院的學生，許多人10歲前就知道當獸醫是自己的夢想。獸醫學院與醫學院有不相上下的繁重的課業、高昂的學費和4年的時間成本，但畢業後獸醫可能還不及人醫1/3的收入，這種收入差距已經嚇跑了幾乎所有不是真心熱愛這個行業的人，最終進入獸醫學院學習的都是真正熱愛動物，對獸醫職業有極大熱情的學生。我們不能忽視客觀存在的生源上的差距。相信隨著寵物行業的飛速發展和畜牧行業產業升級，越來越多的學生會真心喜愛上臨床獸醫的行業，不過在此之前，丁一的提出可以將一部分優秀學生選拔出來單獨進行高水平教育，我認為不失為一個好的方法。
從教育者的角度出發，想要提高國內獸醫教育的水平，恐怕首先得優化國內大學教職人員的評價體系，將教學納入教授評價/晉陞考核因素之一，調動老師教學的積極性，不一味以論文發表和影響因子評價業績。Dr. Maggs曾說過一句話讓我印象深刻，大意是，一個優秀的科研工作者可以發表很優秀的論文，但除了歷史性的重大突破，科學界的受眾畢竟有限。反觀一個優秀的老師可能影響到許多學生的職業甚至人生髮展，這些學生畢業走上工作崗位後還會影響更多他們的客戶和學生，這樣的影響是難以估計的。作者本人對這句話感受深刻。在我成長的路上，正是得益於數位良師益友的鼓勵和啟發，才走上了今天的道路，其中包括好幾位教學能力非常出色的南農的老師。第二，成立教學體系委員會，鼓勵各科老師參與，提出自己的想法和意見，不斷優化課程設施，淘汰落伍的教學內容，更新落伍的教科書，及時更進最新的科研成果，為學生提供最新的信息。第三，定期舉辦教學研討會，老師間交流教學方法，鼓勵創新。
一個好的教學體系離不開學生的參與和反饋。在UCD，每一個模塊結束後，每一次迷你輪轉實習後，學生都必須填寫詳細的反饋，提出自己認為好的地方和尚待改進的地方。不論老師和學生都非常嚴肅地對待這件事。筆者好幾次偶然注意到自己周圍的同學洋洋洒洒寫下千字反饋。此外，每個學年結束前，教學體系委員會會召集每級學生代表和模塊負責老師們開會交流如何將每個模塊安排得更好。學校方面對學生反饋的反應之快令人讚歎，幾乎每年每個模塊都會根據前一年學生的反饋作出調整。這樣及時的學生、老師和學校管理層間的交流值得國內借鑒。
歸根結底，沒有人喜歡變化。每一次變革都會面臨預想得到和預想不到的阻力，我們也必須面對變化帶來的損失和後果。但是，順應時代，追求進步，改變是必須的。正如歷史上的每一次革命都有一個或幾個領頭人，推動體制的變革，開始總要有幾個有情懷有理想有遠見的雞蛋勇敢地撞到體制的硬牆上去。希望每一個看到了差距和改變必要的獸醫人都能加入撞牆的雞蛋的隊伍，一起探索改變的途徑。祝我們早日成功！
下一篇，也是這個系列的最後一個部分將為大家帶來學生和老師的對話，敬請期待：
（Part 3）獸醫教學「改變是很艱難的，需要耐心和時間」 --專訪加州戴維斯獸醫學院教學院長Dr. Ilkiw和教學委員會主席Dr. Maggs
參考文章
Ilkiw JE, Nelson RW, Watson JL, Conley AJ, Raybould HE, Chigerwe M, Boudreaux K.Curricular Revision and Reform: The Process, What Was Important, and Lessons Learned.J Vet Med Educ. Fall 2017;44(3):480-4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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