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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彥:不認識的那個人可能會讓我們更強大

看!那些熊 !

Look!Those Bears!

趙彥

趙彥,1995年開始寫小說,曾在《小說界》《人民文學》《大家》等刊物發表中短篇小說及隨筆若干,出版《我們都是二手動物》等,現就讀於西班牙阿爾卡拉大學。大益文學院首批簽約作家。

作者如是說

忽然發現老老實實地在小說里只講一個故事對我來說非常難,因為上了歲數之後,眼睛裡的晶體形成了一塊讓我刻意視物不清的多稜鏡,或者說,我想把它們變成一面多稜鏡,以便讓每一樣事物在我到它時恢復它原有的複雜性。

因而我想在我先前寫下的那些我自認為有難度的小說里,我可能把這種複雜性——由於缺乏一種寫作天才變成了一種凌亂,而自己還洋洋得意。不過,亂總比簡單好——我是這樣想。因而這篇寫得過快的小說(一個晚上)最初自己並不滿意:儘管一氣呵呵成,但講一個男女分手故事輪廓過於清晰,割相框的情節太簡單,而結尾,我只寫出了那對姐妹憂傷的一瞥……在我認為好的小說里,主角都應該像配角,配角都像主角,或者說沒有主配角,配角人物對主角人物也沒有服務性。每一個在小說中出現過的人物,哪怕他/她只有一個段落的領地,他/她也是這塊領地驕傲的主人;哪怕描述這個人物只有一個段落、幾句話,這一個段落這幾句話都應該寫出這個人物的複雜性,或者說這個人物生活的複雜性。每一個落在紙上的人物和字一樣都應該有它秘密而獨立的基因、它的染色體,它可以被遺傳和繁殖的能力。

最初讓我萌生寫這篇小說的並非那隻熊。也不是我所謂的小說技巧中的「複雜性」。而是那塊女主角離婚後還完整留在家中的婚紗照相框,那張合影,那些被化學材料固定在我們這個世上的影子。一對相戀的男女分開後,離開的方式總是對對方進行「毀屍滅跡」,但記憶難以「毀屍滅跡」。就生活這場海灘來說,我們既是落水者,也是肇事者,或者說我們既是那個溺水者,也是海本身,無人能施以援手。順著這種思路看,《看,那些熊》就是一個結局已顯的海灘現場。這可能正是我覺得寫得不過癮的原因,我更願意去寫即將爆發的「海難」或者某人在「海難」中。但實際上誰又能說得清呢?也許風平浪靜就是「海難」本身。對我們構成傷害的,真正的「海難」,並非是你丈夫愛上了別的女人離開了你,而是——你每天醒來看到生活都在重複。

《看!那些熊!》(節選)

天氣很冷,沒有太陽。這樣的陰雨天已經持續幾天了。一組墨黑的烏雲期期艾艾從西邊飄過來,有點像要下大雨的樣子,風很大,在飄移過程中,這些雲在耐心地變化著各種形狀,我們估摸著等它們飄到我們頭頂已經潰不成軍了,到時說不定就不會雨了。妹妹穿著一件及膝的呢子大衣,灰黑色的化纖圍巾胡亂在胸前打了個結,同色系的厚羊毛襪邋遢地塞在一雙軟牛皮的靴子里。靴子外面落了很多灰。她形象不佳,不知是冷還是激動一直在打哆嗦。但無論處在什麼樣的境地,她都要比我引人注目,她長得比我漂亮,也比我高,我們倆要是一起上街,高回頭率的一定是她而不是我。我媽媽對於她下的崽一個比一個優質頗引以為豪——她罔顧自己其貌不揚,以及我妹妹的好看只是個遺傳學上的意外。

妹妹給遠在幾百里之外的那對人人艷羨的老鴛鴦打了個電話。在電話中,她告訴我父母,即那對老鴛鴦,所有東西已搬好了,現在樓下等車子。叫他們不必挂念。我靠在那隻大熊上,熊因為體型大,能擋住樓底一陣又一陣的穿堂風,絨布上的小細毛也很暖和,就像我的另一層皮膚和毛髮。這隻熊跟隨著我妹妹搬過幾次家,有時候它待在客廳里充當讓兩個人舒舒服服躺靠的大墊子,有時候靠在書房牆上當作椅子本身,在我妹夫外出的時候,我妹妹還讓它扮演過一個假人,立在夜間的卧室外面當門衛。這隻熊塊頭比我大許多,光一個坐姿就足以形成又溫暖又安全的角落。我真想一直這樣靠下去。我讓妹妹也過來避避風。但妹妹沒有心思顧及舒適感,她仍舊讓耳朵緊貼著那隻手機,盤算著除了我父母外此刻可以打電話告別的那些人。

朋友開始敲打那隻相框。起初我以為他是在漫長的等待中找到了一種新的消遣方式,當我走近時,他卻以一個過來人的一臉自得告訴我,他發現了我與妹妹一個失誤,而他現在正在設法消除這個疏誤——我們不能把相框就這樣囫圇地扔進垃圾桶,不管怎麼樣,照片上是兩個活人,那個漂亮的公主和帥氣的皇家護衛,我們不能讓它們仍舊肩並肩地在隨後的世界裡流浪,假裝仍然恩愛。好吧,他說是的「假裝恩愛」。我告訴我妹妹,徵求她的意見是否要毀掉它。妹妹讓我朋友離她遠點,越遠越好,相框隨他怎麼處理,砸也好敲也好,只要不要讓她看到它。她不想見證這個過程。她說。我妹妹的態度使我與朋友成了必須對付這個過程的人,我是說,由我們倆來觀摩它是如何由一個整體變成碎片的。我朋友的婆婆媽媽有時候還真管點用,我不得不佩服這個年長的巨蟹男。是他發現了這個紕漏啊。

現在我們巴不得車子晚點過來,因為這個相框比想像中的還要難對付。我們剛才收拾東西時把所有的工具都收起來了,但已經忘記塞在哪個大包里了。也有可能我們根本就沒拿那些只有男生才會使用的工具,一隻扳手啦,一把鉗子啦,以及各種型號的螺絲釘和鐵釘。我妹夫曾在宜家買過一隻工具盒,全套包裝的,裡面一應俱全,修補和安裝任何物件都很管用。但我們在取相框時一直沒找到這隻盒子,扳手是在衛生間的馬桶邊找到的。我們此刻也不抱希望。朋友決定來蠻的。他除了對攝影感興趣,還對各種木工活和鉗工很擅長,所以他成不了一個真正的藝術家,他只能在關鍵的時刻裝裝藝術家的樣子。這是我對他的斷語。他讓我去附近找找有沒有什麼裝修工人留下的建築廢料,鋼筋條、碎磚頭什麼的。上午我們過來時,他看到這個小區有人在裝修新房子。但我空手而返。我既沒在那裡找到什麼鋼筋條,也沒找到碎磚頭,連根木條子也沒有。不過當我回到朋友那兒的時候,他已經弄到了一件替代物,一把掛在他自己鑰匙扣上的小水果刀。他從相框的背面找到了一個絕佳的下手處。他划了兩刀,在刺耳的吱吱兩聲之後,相框並沒有起到什麼實質性的變化,只是在照片背面的塑膠貼膜上留下兩道交叉的刀痕。他於是又划了兩道。這次他沿相框邊緣將刀片塞進去後後,貼膜開始鬆動了,並出現了一條裂縫。

我們的動靜引來了妹妹的回眸。但她不過是扭過頭看了一下,然後就迅速掉過頭去繼續盯著她的手機。我大聲對她說讓她也來想想辦法。她說不關她的事。她聲音很輕,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的。她壓低了句子的首字,然後又強調了其中一個動詞,混亂的音頻有一下沒一下地撞擊著我的耳膜,好像有隻蚊子把它的一條細腿搭在我耳渦的一根絨毛上,這種震顫令人注意力渙散。

朋友已經用它刮開了我前妹夫的一個下巴,但效率很低,相紙與玻璃黏得很牢。他說他使不了力了。刀背已經把他的拇指壓出一道紅印子來了。他讓我看那道血紅的印子。

我也試了一下。我根本撬不開那張硬硬的貼膜。我力氣比他小,我也不知道從哪兒入手。朋友坐下來喘了口氣。說,該死的,照片也要鑲得這麼結實,不知道人結了婚也是要離婚的么。

我撲哧笑了一下。這是他努力了一上午說的最好笑的不是笑話的笑話。但我妹妹沒有笑出來。她也不會覺得好笑。她的傷口在流血。而且這話成了插進她傷口的又一刀。我覺得時間會治癒一切的,要是她知道我們還要活上幾十年,還會碰上各種各樣的男人,各種各樣的愛情,她不會認為這事會這麼難過去的。但要一點一點來。慢慢讓她適應這個轉變。

她背對我們坐著。那些大包整齊地排列在她身邊,就像一個個墳墓。她頭髮有些亂,劉海幾近於無,是被風刮的。她把雙腳併攏在一起,以便聚攏起溫度,好讓上半身得到暖和。在過去的很多日子裡,她曾與我妹夫一起進出這塊空地,他們一起上樓下樓,一起上下班,每天下班前在電話里約好在同一班地鐵的最末一節車廂碰頭,然後一起乘車回家,下了地鐵還要換一輛公交。上班前,其中一個早起的人必會給另一個動作慢的人擠好牙刷上的牙膏,每天都如此,這不是什麼義務和責任,而是默契。這一幕曾令我很感動,因為就是我們家那對守了幾十年的老鴛鴦也做不到這一點,或者是我父母不習慣這樣的表達方式,我媽媽秀恩愛的方式通常當眾支使我爸爸做一些有損於男人尊嚴的事,而我爸爸的表達方式更為怪異,他喜歡當著我們的面輕微地挖苦她,而我媽媽覺得那些挖苦很有智慧,很養人,她一點也不為此生氣。再早些時候,我妹妹和我妹夫還在郊區租房子的時候,幾乎真正做到了雙宿雙飛,他們從不分離,僅有一次,我妹夫因為工作出了一趟長差,出發前他還細心地打開了屋內所有的燈,而那時還是陽光明媚的下午三點。他說是怕我妹妹怕黑,擔心她下班回家後會撞在樓道里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雜物上。

讓她安靜地在一邊呆著是對的。但我們動靜太大了,朋友智商不夠,他的小刀根本派不了用場,折騰了好大一會兒,我們才割破了我妹夫的小半張臉。我們時不時地發出的那一聲聲刮擦聲會把人弄瘋的,因為相框的另一面是實打實的玻璃,這意味著我們根本沒法用刀子把它弄粉碎,我們甚至沒法把那張放大的照片完全割裂。

妹妹惱怒地走了過來。你們還有完沒完?這聲音全世界都聽到啦!妹妹不知怎麼的也被刮擦聲弄崩潰了,但她突然生氣的樣子彷彿我們在搞破壞,而不是幫她做離婚的掃尾工作。她已經發誓說不看那張照片了,但當她氣沖沖地逼近它時,她還是惡狠狠地瞧了它一眼。照片上她粉紅的婚紗已經被我們掀起了一個角,露出了相紙白色帶黃的內層來,她的髮髻上全是橫七豎八的線條,那是從我妹夫的臉上延伸過來的。而我妹夫快成無頭人了,他齜牙咧嘴,相貌猙獰,下巴與肩膀之間只有一條細線了,胸部也沒了,但仍能瞧得出是個人。這一幕似乎更加加劇了她的惱怒。

「你們這兩個白痴!」妹妹忽然一腳踩上平放在地上的相框,惡狠狠地跺了幾跺,然後又使勁踩了幾腳。但相框只是輕微地左右晃了幾晃。她要是以為她的力度能夠達到弄碎它的程度,那真是太瞧得起自己了。

「踩你個頭啊!」朋友蹲下來抽了抽她鞋底的相框,卻不敢用太大的勁。「下來,下來。」他像是誘使某種低智力的小動物。朋友的態度讓我妹妹更生氣了。

她挪開一隻腳,但另一隻仍舊留在玻璃面上,既不動,也不跺。她那樣子好像決心要把把那隻腿粘在相框上了,而且這輩子再也不打算離開了。「有意思么?」我妹妹氣喋喋地質問我們倆,「一張小小的照片就讓你們激動這樣?這個遊戲好玩么?讓你們這麼費勁?!弄碎一塊玻璃有那麼難么?!」她白了我一眼,同時將餘光掃向我朋友。我臉色煞白。在這之前,她對我從未動過氣,甚至平時都有幾分畏懼我,因為她覺得我各方面幾乎都是她的榜樣。有時候她甚至會冒著風險會與我媽媽辯解幾句,幫我說話,因為我媽媽覺得我的一切都是我們這個家庭樹榦上一個突起的瘤子,華而不實且損害一個大家庭的健康和完美外形。

「你來!你來呢?!」朋友讓開了。我讓他注意著點我妹妹的情緒。但朋友不想哄她,整整一個上午他已經哄夠她了。她一直板著個臉。他覺得她大可不必那樣。自從他那天在地鐵里碰見我妹夫和那隻狐狸精,他就將我妹夫打入了十八層地獄。為那樣的一個男人傷心實在不值得!

「我來教你們怎麼做!」我妹妹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現出她獨當一面的勇氣,以前我一直以為她只是個會哭哭啼啼的小女生,但這會兒,我看見她——這是我見過的她一輩子幹得最為暴力的事,也是她最勇敢的事——她抬起那隻沉甸甸的相框,將它舉起過肩,往後退兩步,然後費力地砸向垃圾桶邊上的水泥牆。「咣當!」雖然沒有碎成理想中的場景,但相框成功地分裂成了兩半,一片大的,一片小的。我妹妹撿起那塊大一點的繼續砸向牆壁。然後又砸。小一點的,她就退到更遠的地方朝牆直接擲過去。直到那些碎片背面的相紙再也看不出是人還是什麼的名堂來。

我妹妹哭了起來。

我不相信她真的會在自己家門口哭出來,因為這麼多天,她除了憤慨地說起背叛自己的妹夫,那個她曾經見過一面的不要臉的第三者,她不曾在我們面前表現出一點悲傷。通過把那隻相框弄碎,她也許發現自己擁有了一種陌生的新能力,她可從外部看見她自己,就好像透過一隻照相機鏡頭,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切,一個三十歲的女人和她自以為重要的愛情,不知所終的未來,以及眼下這個多麼務實又漫長的下午!!她的眼淚真的從眼眶裡滾落下來,起初是嗚咽,後來放聲大哭。在今天之後,這個地方就將不再屬於她,這道銹跡斑斑的大門,這排又禿又小的矮冬青,這片他們一起打過羽毛球現在空無一人的草地,這些草地上方有著潔白窗框的他們家的窗戶――曾經屬於他們,如今卻將歸另外一對陌生夫婦所有。這裡的空氣,這裡的噪音,這裡獨有的全市唯一聞到行道樹栗子花的氣味,都將不再成為她生命中熟悉的事物,之後每況愈下,另外一個她不喜歡的地方將每天靠近她,佔有她,另一種氣味,另一種聲音,另外一種情感,成為她生命的一部分。慢慢地,通過那個漫長的適應過程將她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

難道還有比這個更加悲傷的事嗎?

朋友收起小刀。他將濺了玻璃粉末和碎屑的褲管抖了抖,花了幾分鐘時間把地上那些碎片撿進邊上的垃圾桶里,連指甲大小的也不放過。作為一個稱職的巨蟹男,他樂於在兩位年輕的女士面前耐心而殷情地做這些清掃工作。然後,等他把最後一個玻璃片撿進垃圾箱時,他的手機即時地響了起來。被叫來做貨運司機的搬家公司的人在電話里告訴他,他已經到小區門口了,車子駛得不順利,同時問我們是否已經和貨物一道到了樓下。

我們花了一刻鐘將所有的包和那隻大到徒手才能抱得起來的熊裝上了廂式小貨車。搬家公司的人非常賣力,他用肩將那些大包頂上車,然後朋友在裡邊接應,將包一個一個壘整齊。小貨車塞這幾個包綽綽有餘,但因為路不好走,為了防止途中包和熊會像多米諾骨牌那樣一個挨一個倒下去,朋友從司機的工具箱里找來一卷粗麻繩將它們捆綁在一起,然後在靠近駕駛座的地方打了個牢牢的死結。

我們都坐進了駕駛室。我與我妹妹坐在寬敞的後排,朋友坐在司機擁擠的副駕駛座上,車子啟動時,朋友問我妹妹還有沒有遺漏的東西。我妹妹想了想搖了一下頭。我朋友看了一眼已經擦乾眼淚但又閃出淚花的我妹妹。我朝他眨眨眼,他會意我的意思,把頭扭回去就不再吭聲了。

車子一路沿著我熟悉的道路駛去,下了高架後,走走停停地進入市中心蛛網一般的街道。這一帶每幢大樓我都閉著眼睛就能想起來,它們在燈火中閃閃發亮,那樣子就像要燃燒起來,透明、模糊、接近於瘋狂。整個城市狂熱而遙遠,狂熱的是那些永不熄滅的燈,遙遠的是你永遠不能通過光撫摸它們,撫摸那些原子,那些在光裡面的迅速變化的原子。一個星期前,為了迎接妹妹,我花了一整天時間騰出了我主卧邊上的一個小房間,我把書房的一些設施壓縮到了我的卧室里,然後在空出來的小房間里鋪上了一張小床,放了一些她可能會喜歡的裝飾品,儘可能模擬出她熟悉的環境和格調。我沒問妹妹今後的打算。一直沒問過她。我希望有時間能讓她慢慢變,慢慢變成她自己也不認識的那個人。在大部分時候,我們不認識的那個人可能會讓我們活得更強大,當我們生活在自己的體外,我們會有更強壯的免疫力。

車子轉入離我家越來越近的方向,我們等了一個又一個紅綠燈,停下,啟動,然後又停下,又啟動。在一個紅綠燈附近,在以前我和我妹妹和前妹夫經常去的一家餐館拐角,我和我妹妹看到在十字路口邊上有個人拉著一輛板車,板車上裝了很多玩具熊,就像十年前她看到的那輛板車一樣。車上的大大小小的熊像開大會一般擠在一起,又憨,又笨,在淡黃色的燈光下,它們不停地顛動著肩膀撞擊著板車的車柵,和我們一樣有點不那麼耐心地等著過紅綠燈。

「看那些熊!」我的聲音透著疲憊。妹妹抬了抬眼皮,迅速又將眼睛合上。

《大益文學》書系《躍》

《看!那些熊!》完整刊載於《大益文學》第五期《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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