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火很燙，快起來躲一躲

爺爺走了。在3月23日。84歲。

3月23日之前，我不知道爺爺的名字，也許曾經知道的，但是後來忘記了。

在我的記憶里，幾乎沒有爺爺的片段。在我出生那年，爺爺因為喉嚨的病做了手術，喉嚨處有一個圓形的洞，從此不能說話，也不方便吞咽，很多東西從他的飲食名單中徹底被劃掉了。在我初中的時候，爺爺因為腦溢血偏癱了，自己不肯鍛煉，慢慢，徹底躺在床上，再也起不來。

我從小和姥姥姥爺一起生活，奶奶爺爺家住的也遠，讀書的時候，每年去爺爺奶奶家的時間大約只有一兩次，過年或者放假。每次回家，爺爺都躺在他的那張床上，看到我和媽媽就會開始哭。他不能說話，就只是哭。

3月23日下午3點多，我正在寫一篇關於延保的稿子，媽媽給我打電話，帶著哭腔。

你爺爺沒了。

那天下午北京很熱，我十分鐘沖回家，已經一身汗。拿上身份證，衝去火車站。

我不太相信，怎麼前幾天還見到的爺爺就這麼沒了。他在床上躺了十幾年，身體清瘦的似乎只有皮膚裹著骨頭，他的喉嚨難以吞咽，只能吃很少的東西，但是人還很精神，唯一能動的右手還很有力氣。

我沒哭，只是心慌，也許是因為還不相信。

周五，北京去濟南的火車票一票難求，趕去火車站的路上，我沒有刷到票。但我相信我去央求一下檢票員，可以讓我上車補票，今晚我能趕回家。

直到我被一次次拒絕。

我知道他們本就不該讓我上車，我開始看如何轉車，去天津、去途徑各站的票完全售罄，轉車的方法被否定，當天的機票也一張不剩，我困在北京，哪裡都去不了。

我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多小時就能到濟南，我卻回不去。

著急的要瘋掉，控制不住開始哭，南站人來人往，我卻都沒看見。後來我想，那天的自己，大約就像是微博上常見的照片中的樣子，還要配上一句「經歷過痛苦的人生才能更好的向前走」之類的話，真是嘲諷。

我在南站等著，等了3個小時，不知道等什麼，售票處一遍遍的廣播到哪裡哪裡的票已經售磬，我回不去。

買好第二天早上最早一班的高鐵票，我開始往回走。失去沖回濟南的目標，爺爺去世的信息開始在腦子裡回蕩，地鐵上好擠，還好能抽出手擦眼淚。

我不知道爺爺是否來過北京，但我知道在病床上躺了十幾年他沒有做過地鐵、高鐵，沒有吃過各種美食，沒有看過什麼風景。他的一生，一半掙扎於生活，一半，掙扎於病魔。

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風俗，等我趕回濟南，趕到奶奶家，爺爺已經離開了，爸爸陪著他去了火葬場，不知道，爺爺躺在火里的時候，疼不疼。

等到下午見到時，只有骨灰盒。印象中的爺爺很高，骨灰盒看上去有點擠。輓聯上寫著爺爺的名字，石鴻熙。

爺爺和他的父母相鄰埋在了一起，應該不會孤單。

爺爺，下一世，希望你會有一個好的喉嚨，有個健康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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