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且敏 清明一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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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實欄目有一期節目是《三十二》，製作於二〇一三年。影片台詞道：「六十八年前，侵華日軍曾強征二十萬中國婦女做慰安婦，現在散落民間只有三十二人，她們已漸漸移出人們的視線......」中國廣西桂林九十二歲黎族婦女韋紹蘭就是其中之一。

黎族婦女韋紹蘭

影片開頭是以美麗的灕江水，桂林山作為背景，鋪墊了和平幸福的內涵。一嗓音優美的播音員朗誦一首桂林民歌：

日頭出來點點紅，

照進妹房米海空。

米海越空越好耍，

只愁命短不愁窮。

天上下雨路又滑，

自己跌倒自己爬，

自己憂愁自己解，

自流眼淚自抹乾。

92歲的黎族老人韋紹蘭自己挑水澆菜

老人自己洗衣

老人68歲的混血兒子

畫面緩慢轉移到主人公韋紹蘭身上，記錄了這位九十二歲老人一天的生活內容，當然也如實展現她貧困堪憂的生活現狀。老人自己艱難地挑水灌溉菜地；自己燒柴火茅草做飯；自己上街購買生活用品；家裡沒有自來水，是挑水塘水，注入水缸貯水飲用。和他一起生活是他六十八歲的兒子。她的兒子也是老人了，也很勤勞，走路腿顯得有點羅圈。家裡養了一些雞鴨，兒子挑上街賣，換錢家用，老人叮囑兒子「細細用！」

飽經風霜的韋紹蘭老人

影片有許多韋紹蘭老人的特寫鏡頭，佝僂的身軀，飽經風霜的面額，九十二年年輪雕刻的滿臉皺紋，歲月風枯了的一雙小眼睛，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假如沒有她年輕時候遭遇，她是再普通不過中國農村老年婦女，然而她不是！她承載了中國現代史，外族凌辱中國婦女的活資料。歲月蒼蒼，感謝電視台留下這珍貴歷史史料。

電視台以自述方式，由韋紹蘭老人講述那段悲慘的歷史，老人娓娓道來，沒有表情，沒有情緒波瀾，就像說別人的故事，但老人思路清晰，還原了發生在她身上歷史史實。她那六十八歲的兒子，就是她遭日本鬼子蹂躪生下的混血兒。她曾為此去死，又被鄰人救下。因為沒有絲毫表演，也可能是紀實節目真實內涵所在，令觀眾有強烈震撼感。隨著記錄層層推進，這位有血有肉有情感的老人，猶如歷史的活化石，道出她人格非凡的一面，自始至終韋紹蘭老人沒有一句怨天尤人的話，當她的兒子憤慨要求她母親向日本索賠時；當她兒子敘述日子艱辛時；當她兒子憂心生病沒有錢治，只有喝農藥自我了斷時，老人都是清風細雨，和顏悅色告誡兒子：「只愁命短不愁窮」「自己跌倒自己爬，」「自己憂愁自己解。」至此，知道這首片頭民歌是出自這位老人之口。韋紹蘭老人有自己的人生信念，她說：「這世界真好，吃野東西都要留出這條命來看。」

中國民間婦女如若被人欺辱，娘家人有替婦女出頭的習俗。在這定義下，韋紹蘭老人背後的娘家應該是她的祖國和民族，只可惜當時國家羸弱無力，才有任人欺辱的遭遇。以史為鑒，警鐘長鳴，還是有現實意義的，同時深深感恩生活在這偉大的和平時代，作為一普通老百姓安居樂業其實就是幸福。

影片結尾，是老人用桂林話，完整清唱那首民謠「日頭出來點點紅，照進妹房米海空，米海越空越好耍，只愁命短不愁窮......」可能為了還原韋紹蘭老人堅韌的內心世界，電視台還錄製了老人清唱的幾首民謠，非常質樸，帶著泥土的芬芳，真正流淌勞動人民的心聲，摘錄如下：

（一）老了難，

老了唱歌真的難，

沒比十八、二十二，

唱歌音過九重山。

（二）一條江水去悠悠，

一朵蓮花水面浮，

何時有心把花起，

你無心無意看花浮。

（三）門口大田四四方，

半邊羅豆半邊秧。

秧兒得插花生得扯，

我長年丟棄哪一廂。

（四）出門人笑我也笑，

回家人笑我憂愁，

人進大門呵呵笑，

我進大門眼淚流，

你講你難我沒信，

我講我難才是真，

你難你有平屋住，

我難住在苦瓜棚。

老人的聲音婉轉動聽，悠悠古拙，就像天外來音，彷彿有人在讀遠古的詩經，讓人非常感動，一位飽受蹂躪的人，如此襟懷，如此生活態度，足讓為一點利益，喋喋不休的人汗顏，還有什麼理由感到不足。

最後字幕打出二十萬慰安婦僅剩三十二人，緊接著變成二十三人，意味深長，似告訴這一代特殊經歷的人終究都成為歷史。

昨天，偶然看了這一紀實節目，有感想，記了下來，今天恰是清明節，焚一炷香，祭奠這群曾經苦難的人們。

二〇一七年四月四日清明節草於成都知止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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