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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要徹底絕望一次,才能重新再活一次

余華,1960年4月3日生於浙江杭州,祖籍山東高唐。後來隨當醫生的父親華自治、母親余佩文(父母的姓,是余華名字的來源)遷居海鹽縣。

1984年開始發表小說,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和蘇童、格非、孫甘露等的創作形成了一股文學潮流,評論界稱之為「先鋒文學」。其作品被翻譯成英文、法文、德文、俄文、義大利文、荷蘭文、挪威文、韓文、日文等在國外出版。長篇小說《活著》和《許三觀賣血記》同時入選百位批評家和文學編輯評選的「九十年代最具有影響的十部作品」。

余華並不是一名多產作家,他的作品以精緻見長。作品以純凈細密的敘述,打破日常的語言秩序,組織著一個自足的話語系統,並且以此為基點,建構起一個又一個奇異、怪誕、隱秘和殘忍的獨立於外部世界和真實的文本世界,實現了文本的真實。

語 錄

Photo@Gavin Dunbar

余 華 :我 為 何 寫 作

二十年多前,我是一名牙科醫生,在中國南方的一個小鎮上手握鋼鉗,每天撥牙長達八個小時。

在我們中國的過去,牙醫是屬於跑江湖一類,通常和理髮的或者修鞋的為伍,在繁華的街區撐開一把油布雨傘,將鉗子、鎚子等器械在桌上一字排開,同時也將以往撥下的牙齒一字排開,以此招徠顧客。這樣的牙醫都是獨自一人,不需要助手,和修鞋匠一樣挑著一付擔子遊走四方。

我是他們的繼承者。雖然我在屬於國家的醫院裡工作,但是我的前輩們都是從油布雨傘下走進醫院的樓房,沒有一個來自醫學院。我所在的醫院以撥牙為主,只有二十來人,因牙疼難忍前來治病的人都把我們的醫院叫成「牙齒店」,很少有人認為我們是一家醫院。與牙科醫生這個現在已經知識分子化的職業相比,我覺得自己其實是一名店員。

我就是那時候開始寫作的。我在「牙齒店」幹了五年,觀看了數以萬計的張開的嘴巴,我感到無聊之極,我倒是知道了世界上什麼地方最沒有風景,就是在嘴巴里。當時,我經常站在臨街的窗前,看到在文化館工作的人整日在大街上遊手好閒地走來走去,心裡十分羨慕。有一次我問一位在文化館工作的人,問他為什麼經常在大街上遊玩?他告訴我:這就是他的工作。我心想這樣的工作我也喜歡。於是我決定寫作,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夠進入文化館。當時進入文化館只有三條路可走:一是學會作曲;二是學會繪畫;三就是寫作。對我來說,作曲和繪畫太難了,而寫作只要認識漢字就行,我只能寫作了。

在1983年11月的一個下午,我接到了一個來自北京的長途電話,一家文學雜誌讓我去北京修改我的小說。當我從北京改完小說回家時,我才知道我們小小的縣城轟動了,我是我們縣裡歷史上第一個去北京改稿的人。我們縣裡的官員認為我是一個人材,他們說不能再讓我拔牙了,說應該讓我去文化館工作。就這樣我進了文化館。在八十年代初的中國,個人是沒有權利尋找自己的工作,工作都是國家分配的。我從醫院到文化館工作時,我的調動文件上蓋了十多個大紅印章。我第一天到文化館上班時故意遲到了兩個小時,結果我發現自己竟然是第一個來上班的,我心想這地方來對了。

這幾年很多外國朋友問我,為什麼要放棄富有的牙醫工作去從事貧窮的寫作?他們不知道在八十年代的中國,做一名醫生不會比一名工人富有,那時候的醫生都是窮光蛋,拿著國家規定的薪水。所以我放棄牙醫工作去文化館上班,沒有任何經濟上和心理上的壓力,恰恰相反,我幸福的差不多要從睡夢裡笑醒,因為我從一個每天都要勤奮工作的窮光蛋變成了一個每天都在遊玩的窮光蛋,雖然都是窮光蛋,可是文化館裡的是個自由自在和幸福的窮光蛋。我幾乎每天都要睡到中午,然後在街上到處遊盪,實在找不到什麼人陪我玩了,我就回家開始寫作。到了1993年,我覺得能夠用寫作養活自己時,我就辭去了這份世界上最自由的工作,定居北京開始更自由的生活。

現在,我已經有二十年的寫作歷史了。二十年的漫漫長夜和那些晴朗或者陰沉的白晝過去之後,我發現自己已經無法離開寫作了。寫作喚醒了我生活中無數的慾望,這樣的慾望在我過去生活里曾經有過或者根本沒有,曾經實現過或者根本無法實現。我的寫作使它們聚集到了一起,在虛構的現實里成為合法。二十年之後,我發現自己的寫作已經建立了現實經歷之外的一條人生道路,它和我現實的人生之路同時出發,並肩而行,有時交叉到了一起,有時又天各一方。因此我現在越來越相信這樣的話──寫作有益於身心健康。當現實生活中無法實現的慾望,在虛構生活里紛紛得到實現時,我就會感到自己的人生正在完整起來。寫作使我擁有了兩個人生,現實的和虛構的,它們的關係就像是健康和疾病,當一個強大起來時,另一個必然會衰落下去。於是當我現實的人生越來越平乏時,我虛構的人生已經異常豐富了。

我知道閱讀別人的作品會影響自己,後來發現自己寫下的人物也會影響我的人生態度。寫作確實會改變一個人,會將一個剛強的人變得眼淚汪汪,會將一個果斷的人變得猶豫不決,會將一個勇敢的人變得膽小怕事,最後就是將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一個作家。我這樣說並不是為了貶低寫作,恰恰是為了要說明文學或者說是寫作對於一個人的重要,當作家變得越來越警覺的同時,他的心靈也會經常地感到柔弱無援。他會發現自己深陷其中的世界與四周的現實若即若離,而且還會格格不入。然後他就發現自己已經具有了與眾不同的準則,或者說是完全屬於他自己的理解和判斷,他感到自己的靈魂具有了無孔不入的本領,他的內心已經變得異常的豐富。這樣的豐富就是來自於長時間的寫作,來自於身體肌肉衰退後警覺和智慧的茁壯成長,而且這豐富總是容易受到傷害。

二十年來我一直生活在文學裡,生活在那些轉瞬即逝的意象和活生生的對白里,生活在那些妙不可言同時又真實可信的描寫里……生活在很多偉大作家的敘述里,也生活在自己的敘述里。我相信文學是由那些柔弱同時又是無比豐富和敏感的心靈創造的,讓我們心領神會和激動失眠,讓我們遠隔千里仍然互相熱愛,讓我們生離死別後還是互相熱愛。

編輯 | 李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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