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清明 談談親人
四月的第一天，結束我短短的旅程，回到家。明天一早，全家人會回去老家，拜祭祖墳。這是姥姥離開後的第二個清明節，和姥爺合葬在一起。
出於對我的保護，家人從不讓我知道長輩的去世，都是一切後事安排妥當，才選一個「合適」的時候告訴我。姥姥去世的時候，我在澳洲念書，16年9月，因為兩三天聯繫不到媽媽，某種強烈的預感促使我打給表哥，隔著電話，那一句「姥姥是不是不在了」，怎樣都問不出口，彷彿不講出來，一切就都沒有發生。之後一直到今天，我從不主動提及姥姥，別人講起時，我也從不搭腔，連具體的忌日都不去問。那是很複雜的一種感情，有深切的愛，有懷念，更有一種說不清的愧疚和後悔演化成的自責，覺得姥姥給我太多的愛，可是她臨走，我都沒有在她身邊。慢慢意識到自己可能存在某種迴避型人格，越是強烈的感情，越是深深的放在心裡，顧左右而言他。第一個忌日，我期中假期在外度假，實在忍不住心裡難過，帶著墨鏡哭一哭，也就這樣而已。所以嚴格來講，這是我第一次直面逝去的親人。
靈魂總歸是縹緲的，如果說墓地向生者提供了一個空間，去觸摸那些已經退出時間的親人，清明節，就給了我們一段合理的時間，可以大肆的懷念他們。
清明，仲春與暮春只交，萬物復甦之際，這彷彿是某種隱喻，關於生死交替，關於生生不息，彷彿在某種程度上，消弭了死亡的寒冷和殘酷感。
翻看高中時候的讀書筆記，有一首我最喜歡的現代詩，是一位女士寫給自己逝去的愛人：
「暮風撩起世事的塵埃，遠去了
這是你離去後思念剝落的第一個夜晚
這是你吐血後盛開的第一朵君子蘭
R，永遠別說你真的死了
只要她還活著，你深愛的人還活著
只要她每年的這時候都來看你
她會用自己的時間來餵養你
她的血管她的皮膚
你無處不在地活著
活在她深夜的夢囈和醒來的孤寂里
......
R，永遠別說你死了，
一具女人的軀體
過去居住過你
如今還居住著你」
（不要嘲笑我字丑，圓圓的狠可愛！誰還沒點可愛的過去啊~）
我想，這應該是我們對待逝去親人的態度。逝者已矣，但他們並沒有真正離開過這個世界，只要我們還在，我們還愛著他們，他們就一直是活著的，活著我們的夢裡，我們的記憶里，變成我們身體的一部分，活在我們的一呼一吸之間。所以，我那些失去過親人的小夥伴們，不要那樣難過，要帶著他們留下的教誨，更加認真的去生活，我們就是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的延續。
一個民族對死的態度，恰恰能看出，他們對生的態度。比如藏民的天葬，他們認為草原的萬物生靈給予了他們生活所需的一切，那死後，便應該將自己的肉身歸還草原，滋養萬物。比如印度教徒，死後在恆河旁焚為灰燼，再藉由親人的手撒入被他們視為聖河的恆河，這裡可以洗凈生前的罪惡，升入天堂，擁有更好的來世。也許正是這一絲對來世的期盼，讓現世苦難變的沒有那樣難以忍受。
我還從沒有思考過自己會怎樣死去，死後又以怎樣的形態葬在哪裡。現在這個年齡，考慮怎樣好好的活過這一輩子，可能來的更實際些。
我想用《朱子家訓》里的一句話來結尾，「祖宗雖遠，祭祀不可不誠」。畢竟，那是我們的來路，也是人類文明的來路。
（今天日行一善，在沒有目擊證人的情況下扶了一位顫顫巍巍的老爺爺上樓梯，在中國社會，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扶他的過程中，我比他都害怕，生怕他一個沒站穩摔倒了，我立馬多一個爺爺。還好一切順利。嗯，願這個世界更美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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