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森友醜聞上，日媒被安倍嚇得「自宮」了？

【文/觀察者網風聞】

3月29日，在針對「森友學園問題」進行國會參議院總務委員會質疑環節時，日本共產黨議員山下芳生與面對詢問的NHK日本放送協會會長上田良一進行了一番對話：

對話一經曝光，迅速在日本SNS上引起軒然大波。

NHK為拍安倍馬屁而修改節目順序？

3月30日，日本《日刊現代》刊登題為「內部曝光者：NHK幹部在森友報道上忖度官廳意思的衝擊」的新聞，並在頭版頭條放出接近一整面的海報。

在這篇報道中，《日刊現代》詳細記載了國會質詢環節，日本共產黨議員山下芳生向接受質詢的NHK日本放送協會會長上田良一披露的資料 。

資料中顯示，NHK的領導在關於「森友問題」的報道上，向新聞7台、新聞9台以及「早安日本」節目組的編輯責任人傳達過以下詳細指示：

1.森友問題不許出現在頭條新聞中；

2.如果實在沒辦法必須放上頭條的話，只能播出3分半以內；

3.不許使用安倍昭惠（安倍之妻）的相關影像；

4.前川前文科事務次官的演講內容不許連續播放。（由於該人物屢次披露安倍篡改文書相關內情，目前已被安倍政權視為「眼中釘」）

據《日刊現代》了解，這份曝光信是於26日被投遞到山下芳生的事務所里的。這也就是說，如果屬實，26日後的NHK報道相較於26日前的報道將會出現如上變化。於是，《日刊現代》就針對19日至29日曝光信中提及的3個電視節目，即新聞7台、新聞9台和 「早安日本」進行了播放內容的調查和比較。

結果十分有趣：在19日針對日本參議院預算委員會集中審議的報道中，NHK以上三節目均播出了前川的相關畫面。除此之外，當天新聞7台在頭條新聞中播放森友問題長達6分半鐘，新聞9台播放9分半鐘，還不間斷地繼續播放前川的演講播放了5分鐘，在此之後繼續播放森友問題相關新聞。總而言之一句話，森友問題相關新聞被詳盡地報道了。

但是22日以後，NHK對森友問題的相關報道被大幅度縮減，甚至在此之後極為重要的「傳喚佐川宣壽（引咎辭職的原日本國稅廳長官）作證」這一新聞也沒能出現在以上三台的頭條新聞中。其中，新聞7台對該事件的報道僅為2分半。

當天質疑現場，NHK上田良一會長以「節目內容通常是記者編輯自主現場判斷的，誰施壓都不能左右。」這樣的說辭敷衍而過。

日本的「忖度」

山下芳生的質疑對於NHK非常嚴重，但要明白這其中的嚴重性，首先必須得明白「忖度」這個詞在日本語境中的概念。

與中國的意義不同，「忖度」一詞在日本被賦予了更為負面的意思。日本有著體察他人的文化和習慣，但這一點被用在上下級關係後，就誕生了一種非常壞的現象——體察變成了過度的揣摩，而且這種揣摩更接近於阿諛奉承 ：上級習慣了下級的揣摩，於是逐漸衍生出上級故意引導下級揣摩自己意思的文化，從而導致許多上級不直接參与，但卻能腐敗牟利；下級文化中也誕生出了「需要揣摩上意」的潛規則，時不時不由自主地阿諛奉承。

所以，山下芳生所指責的正是這種情況，即NHK的高層幹部在「忖度」即揣摩了安倍內閣的意思後，下達相關命令，意在採取最溫和的報道方式「拍馬屁」，避免得罪執政黨。

眾所周知，NHK作為「日本版的BBC」，從創立的那天起就被定性為公共性質的大眾傳播機構，除了傳播訊息、教育民眾外，還有一個相當重要的作用，就是監督政權。

NHK雖然是日本唯一的國家電視台，卻獨立於國家政黨運營，只向國民負責，其宗旨即為「不偏不黨」。其設立的初衷，就是希望像英國BBC那樣，在履行媒體和教化職能的同時，能夠為全體國民監督政府的運作，而同時作為國家電視台又避免被民間或外來資本所操控，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第四權力」。因此，NHK收入來源僅限於從電視觀眾處收來的電視節目費。

但是，NHK從成立的那天起，就很少有像BBC那樣監督、批評政權的情況，大多數時候是個「和事佬」的形象，其中原因也不難理解，在「一強」體制下，作為國家電視台的NHK自由度並不高。也因此，NHK經常被國民批評為 「政治家的工具」。

2012年安倍上台後，NHK的監督力度在日本人看來變得更加微弱，尤其是在去年「共謀罪」通過國會審議後，連聯合國觀察員都指責安倍政權不斷擠壓NHK等媒體的生存空間。因此，早有人懷疑安倍政權私底下不斷對NHK施壓和拉攏。

這次的質疑「坐實」了許多人對NHK和執政黨之間關係的猜測，雖然由於山下芳生沒有拿出更多的證據來切實證明這件事，所以大媒體的報道都很謹慎，但是SNS上日本的網友們都炸開了鍋。

一強體制下的媒體生存現狀

可以說，安倍政權是歷代政權中對媒體最不客氣的政權了。除了《讀賣新聞》和《產經新聞》，其他的媒體很少有和安倍政權關係不錯的。

就目前的狀況來說，媒體和安倍政權之間的關係大概有這麼四種：

1.「造反派」：《朝日新聞》《每日新聞》《東京新聞》；

2.「保皇派」：《產經新聞》《讀賣新聞》；

3. 「中立派」：《日本經濟新聞》NHK以及民間放送電視台。

而安倍政權的對待方式是：對「造反派」打壓，對 「保皇派」偶爾挺一挺，對「中立派」蘿蔔加大棒。

從安倍上台以來，安倍和麻生太郎便時不時在公開場合公然暗示或直言，指責《朝日新聞》和《東京新聞》是在子虛烏有杜撰新聞。麻生太郎曾批評數家報社只報道對政府不利的森友學園問題，而不報道政府努力促成的cptpp協議的簽訂，其中就有東京新聞：「東京新聞報道了（cptpp協議）簽訂儀式嗎？報道了？就這麼點吧？」

「就這~么點兒吧？」

在朝日新聞報道森友學園問題之初，麻生太郎也矢口否認財務省篡改文件，對提問的朝日新聞記者說：「所以說嘛！總是說這種話的朝日新聞……」可以說其潛台詞帶有施壓意味了。

「總是說這種話的朝日新聞……」

而在對待《讀賣新聞》和《產經新聞》時，安倍政權則像對待親生兒子似的，去年安倍在國會答辯上回應關於改憲問題的質問時，還親口說：「自民黨的政策讀賣新聞都詳細記載了，希望大家好好讀讀。」

安倍的回應

至於 「中立派」，《日本經濟新聞》由於報道種類較為特殊，一般比較少被捲入政治紛爭。NHK和民間放送電視台則由於日本放送協會 「不偏不黨」的規定，不能對政治進行主觀上的評價。

但是，由於可以控制新聞節目順序，也可以在時評節目中邀請和電視台無關的人來進行間接評價，因此日本的幾個主要民間放送電視台實際上並不是沒有自己的政治立場。尤其是近段時間來，TBS因為請來爭議人物對一些事件進行評述，經常被投訴和抗議。

因此，對於這些 「中立派」，安倍政權通常都是「打壓加拉攏」。NHK就被經常指責是其中的典型。但其他的民間放送電視台由於在資金和運營等方面比起NHK要獨立得多，所以並沒有很 「聽話」。

在這次「森友學園問題」發酵事件中，許多網友就通過對比各大報紙和電視台的報道措辭，試圖一窺其中的端倪。有網友發現，相比於其他媒體而言，直到3月27日，NHK才明確以「篡改」一詞來報道該問題，這似乎能夠體現出某些「忖度」的傾向。

而這陣風始終沒有停下，3月30日，安倍政權對「中立派」又採取了新措施。日本政府沒有與任何民間放送電視台進行有效磋商，就推出了一個 「放送制度改革提案」，內容概括起來有3點：

· 廢除此前「不偏不黨，保證公平性」的政治公平原則；

· 節目製作水平基準限制和外資限制等條款；

· 要求電視台交出自己傳輸信息的相關硬體（如電視塔台）。

值得注意的是……以上NHK除外。

雖然政府稱是為了推動網路節目與電視節目的結合，但是在森友學園問題白熱化的敏感時間點，政府的這個改革不禁讓人對其意圖畫上大大的問號。畢竟這麼一改，民間放送電視台在節目製作基準方面受到制約，還要交出硬體，相當於與網路節目相比沒有了競爭優勢，同時還進入了政府的管轄範圍之內，政權可以用政治偏向性問題等明文條款，和暗地裡的資金控制來讓民間電視台「乖乖聽話」。另外，「NHK除外」也很耐人尋味。

針對本次改革，5家東京民間電視台均明確表示反對，其中，富士電視台宮內正喜社長這麼說道：「政府發表的這個方針是對民間電視台根基的威嚇。」預計6月上任的日本民間放送聯盟會長大久保好男也說：「這等於是對民間放送從業者說『你們沒用了』，簡直無法忍受。」

但其實，從森友問題發酵以來，民間放送電視台的這幾家就沒少播出安倍的窘態，此時被這麼「將一軍」，想必也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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