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畫中的「極簡主義」

「極致簡約」，

是南宋邊角山水給人最直觀的印象。

借用現代人們所熟知的家居裝飾風格來講，

邊角之景可算是山水畫中的「極簡主義」風，

而這一風格的代表人物

就是南宋時期的宮廷畫家馬遠。

馬遠，出生於繪畫世家，

任南宋光宗、寧宗兩朝的畫院待詔，

人稱「馬一角」，

與李唐、劉松年、夏珪並稱「南宋四大家」。

「邊角山水」顧名思義，

取景「邊角」，「邊角」構圖，

所以「極簡」風的重要來源之一

便在於取景構圖。

和北宋流行的「全景山水」不同，

邊角山水並不刻畫全景式景象，

而是大膽取捨，

只選取山水的一角進行特寫描繪。

如果用我們今天的攝影來類比，

「全景山水」就是當你身居高處遠眺大山時，

選用廣角鏡頭儘可能地將山水全貌囊括其中；

而「邊角山水」便是

當你游于山中又身處低勢時，

很難用小小的攝影鏡頭

收入「大山堂堂」的全景全貌，

便使用微距鏡頭

對準近景的邊角景物進行特寫。

·馬遠 山徑春行圖頁

比如這幅《山徑春行圖》，

選取的就是山徑小道這樣一個局部，

採取平視視角進行特寫描畫，

是不是給你一種身臨其境之感，

彷彿你也跟隨著畫中的高士童子

一起暢遊山間，踏青賞花，好不愜意。

而馬遠被冠以「馬一角」的名號，

就在於他「邊角」式的獨特經營位置。

在構圖時，

馬遠大多將主景和大塊的山石

置於畫面半邊或一角的位置，

卻並不會給人畫面比例失調的違和感，

這是因為馬遠擅長巧妙地利用橫斜的樹枝

來保持畫面整體的平衡。

·馬遠 梅石溪鳧圖

例如這幅《梅石溪鳧圖》，

近景大塊的山石被放置在畫面左側邊角，

遠景處的溪岸也在左側著墨較多，

畫面給人一種明顯的向左傾斜的趨勢，

近景處散布水面的幾隻

並不大能引起人們的關注。

但一截梅枝從畫面上部向右下方橫斜而出，

避免畫面重心過度左傾，

向兩邊開叉的枝葉

也將人們的視線引向正下方嬉戲的野鴨，

梅枝的巧妙處理讓整幅畫面平衡和諧，

也更富生機。

·馬遠 寒江獨釣圖

當然，

並不是所有馬遠的畫作都是典型「邊角」構圖。

但即便在「非邊角」構圖的作品中，

馬遠也依舊將「極簡主義」進行到底。

例如馬遠的《寒江獨釣圖》中，

描畫了江中一老翁獨坐扁舟垂釣，

作為畫面主體的船隻被放於中心位置，

看似並不符馬遠「邊角」的典型構圖，

但除了畫面主體，四周再無其他景物，

以大片的空白表現煙波浩淼的江面，

也貼合了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詩意，

「極簡主義」原則展現得淋漓盡致。

寥寥幾筆，一葉扁舟一老翁，

似乎無需什麼功夫，但細看則知功力。

幾筆淺淺水紋，看似隨意，

卻準確地描畫出船隻自由漂浮的狀態，

而船頭尾處水紋的差異，

配合著輕輕翹起的船尾和老翁前傾的身體，

令你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老翁身體的重量感，

感受到老翁垂釣時的專註度。

·局部

「極簡主義」的構圖

當然需要搭配「極簡主義」的筆法。

試想如此精簡的取景構圖，

卻用密集繁複的筆法描繪，

只會顯得不倫不類。

因而邊角山水中

一般不會見到過分細緻的皴擦，

比如馬遠的代表作《踏歌圖》中

描畫近景山石時，他只展現大的塊面，

用大斧劈皴直皴山石，下筆果斷，線條勁爽，

極其準確地表現出山石的堅實質感和立體感。

而在畫遠景之山時，

則多以線條勾勒一抹淡淡的山痕，

在焦墨的勾勒中多有水墨的暈染，

表現雲靄煙嵐籠罩。

·馬遠 踏歌圖

」極簡主義「追求極致的簡單、簡約、簡潔，

但並非簡單無物。

馬遠用極簡的取景構圖和極簡的筆法墨法，

隱隱半邊，寥寥幾筆，

勾勒出的是一幅幅含蓄空靈的詩意空間，

引人遐想，回味其間。

（文章由書畫界藝術原創，轉載需標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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