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賣的少女的一生
根並蓮花一徑香,平生遭際實堪傷。
自從兩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鄉。
香菱是《紅樓夢》中我最心疼的女孩兒之一,身世令人嘆息。
她是甄家大小姐英蓮,從小千疼萬愛。想來甄父也是有緣人,午睡時夢到剛入世的跛腳道人和癩頭和尚,正在談論神瑛侍者和絳珠仙草那一段姻緣。醒來後看到女兒粉雕玉琢,更覺可愛。這邊廂一僧一道見到英蓮,說她是「累及爹娘,有命無運」之物,又念了四句詩:
慣養嬌生笑你痴,菱花空對雪澌澌。
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
從這幾句詩里可以簡單看出,英蓮在元宵節後丟失,甄父甄母也因此遭累。後面也知道了,英蓮在元宵節看燈時被拐子拐走了,年久漸漸忘了本家,後來被同時賣給了馮淵和薛蟠,馮淵又被薛蟠的奴才打死,英蓮從此進入薛家,寶釵給她取名香菱。
香菱正式的描寫應該是周瑞家的跟王夫人回事,在薛姨媽處見到香菱。周瑞家的也是見過世面的,見到長大的香菱依然忍不住贊了一聲,說「有點像東府里小蓉大奶奶的品格」。這個小蓉大奶奶就是可卿,這個比喻也側面說明了香菱起碼地位不低,長相也是上等的,通身的氣派也不是一般婢女可比。
但是有時候,美貌也是女子的原罪。如果不是因為美貌,呆霸王薛蟠不會搶香菱,更不會縱奴打死人了。
香菱是作為薛蟠的房裡人來到薛家的,日常就是服侍薛蟠和薛姨媽。薛姨媽老人嘴碎些,但人是極好的,不會委屈了香菱,而薛蟠是個喜新厭舊的人,得了香菱新鮮幾天也就放在一邊了。不會好在有薛姨媽護佑,倒是不會太受苦。香菱遠離家鄉後最開心的一段時光,是跟著薛家住在大觀園的時候了。
大觀園的生活一定是最充實的。記得以前看「香菱學詩」這一回,簡直到了入魔的境界。黛玉教她先讀詩再寫詩,有什麼不會的可以問她,香菱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之論,連黛玉都稱讚,寶玉也贊她,可見香菱不僅底子不是俗人,而且知道努力,肯用功學習,這點倒是承襲了甄老爺子的文學涵養。
園子里姑娘多,女孩子更多,香菱天天服侍了姑娘,想必也可以常常和女孩子們玩兒。就像寶玉生日時候,香菱和小螺、幾個唱戲的女孩子一起鬥草,什麼觀音柳、羅漢松,什麼君子竹、美人蕉,說得興起也就不管不顧在地上打滾,雖然弄髒了琴姑娘送的裙子,但是這才是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應該經歷的事啊。
再接著就說到了香菱的結局。薛蟠這個貪新鮮的,硬是娶了夏金桂,這可不是個好惹的。一嫁進來沒多久就想法子制服了薛蟠。不聽話?好,我哭,哭得「幾乎醉死過去」,反正家裡都知道你薛蟠是個惹是生非的主兒,一定是你做了對不住我的事。薛姨媽又是個心善的,一來二去,薛家幾乎要姓夏了。
按香菱的判詞來說,香菱應該是因為「兩地生孤木」死的,也就是「桂」字,夏金桂,不過高鶚先生續寫的倒是給了香菱一個好結局。
通行本中,夏金桂挑唆薛蟠打香菱,折磨香菱等等, 薛蟠被關牢里後,夏金桂假意和香菱交好,給香菱弄了一碗湯,結果反倒讓自己誤喝了,不治身亡。最後香菱守得雲開見月明,被扶正了。
這只是被拐賣的女孩子的一個個例,但是細想,香菱不管最後是生是死,在大觀園,在薛姨媽和寶釵身邊,總歸是過了一段好日子,那些所謂的「嫁給大山的女人」,生活狀況只會更悲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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