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園夜話:住在我夢裡的人
桃園夜話:住在我夢裡的人
每個男人的心裡都住著一個男孩。
我也一樣。
我叫陸遊。小的時候我不太合群,我是個憤世嫉俗的人,總是看不慣身邊發生的各種事。女人們討論八卦,我就說她們碎嘴,男人們喜歡衝動的熱血,我就嘲笑他們幼稚。
我這種人好像註定不太討喜,好在我對別人的評價也無動於衷。
我有一個青梅竹馬,她叫唐婉,那可能是我唯一一個能夠交心的朋友。我已經忘了怎樣和她相識的了,好像從我有記憶開始,她就一直在我身邊。我們稱得上是形影不離。
她是那種很沉默的人,她不喜歡說話,娛樂活動也僅限於讀書和看電影。她的朋友很少,和我一樣。
有時候我陪她一起看電影,讀小說,她說她最喜歡的作者是茨威格,可惜我對這個作者興緻寥寥。
日常總是平淡如水。在我生命的前十八年里,讓我印象深刻的事情也無非那麼幾件。
大概是我高中的時候吧,我記不清楚了。那個時候大家都在準備高考,平時熱血上涌的少年也變得沉默寡言,我還是一如既往的懶散模樣,唐婉時常訓斥我,說我不努力,說我虛度人生。
老實說,我看不起那些努力的人。在我看來,大部分人的努力,都不過是自己欺騙自己,以為每天少睡一點覺,就能和自己的夢想越來越近。
我覺得我和他們不一樣。天賦的差距,是沒辦法靠努力來彌補的。這是我,作為一個天才的自信。
時間在我的懶散中過去了,高考的前夜,我和唐婉在一起,她對我說,想和我考到一個城市,可以的話,不想離家太遠。
那時候的我心裡冷笑,我有一個遊子的夢,漂泊的心當然是離家越遠越好。
後來我的夢想實現了,我去了離家一千公里的城市,她也不錯,她的高考分數很高,考上了本地最好的大學。
她的升學宴會上,邀請我去唱歌,我點了一首《光陰的故事》,算做對她的告別。其實有許多遺憾的事,像沒能陪她讀完茨威格的小說,像是沒能兌現的、和她去一個城市的承諾。
可是已經過去了。
「發黃的相片古老的信,以及褪色的聖誕卡。」
「年輕時為你寫的歌,恐怕你早已忘了吧。」
……
「流水她帶走光陰的故事改變了我們。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憶的青春。」
喧鬧的歌聲中,我看到台下的人們,舉杯換盞,別離的時光里好像大家也和從前一樣的開心。那個時候我的心裡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作為嚮往世界的遊子,我的視野永遠停留在遠方的俊樹秀林上,可同樣的,開在窗前的盆栽,卻永遠位於我的視野之外,哪怕開的再艷麗。
那天我也喝了許多的酒,我也和許多人一樣加入的傷春悲秋的隊伍里。
後來清醒的時候,我的口袋裡多了個紙條,娟秀的字體寫著一行字。我認得這是唐婉的。
你從未認識過我。
那個時候我還不明白這個紙條的意義,在臨行的時候,我把這個紙條撕碎,揮灑在空中。再也拼接不起。
許多年後,同學聚會上,我又遇見她。聽說她要結婚了。提起我們之前的事時,她抿抿嘴,一笑置之。告別時,她問我,後來有沒有讀過茨威格的小說。我笑了笑,說沒有,只當她是對我年少時期的抱怨。
直到後來我翻過《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我才驚覺。
那一瞬間我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要衝破了,我恍然大悟那個紙條的含義。那是來自女人的信,是對男人深切的、病態的愛。
她其實是愛過誰的呀,愛過某個視野中,永遠無法抵達的人。
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我只能慢慢的整理自己的記憶,我發現從前的自己一點也不酷,在我嘲笑別人幼稚的時候,自己也是個沒長大的幼稚鬼。
也是那個時候我才明白,原來愛情是兩個人的事,誰先說,對方就輸了,可是誰都不說,於是兩個人都輸了。
我想到一千年前也有一個叫陸遊的傢伙,看著已經嫁人的、曾經的妻子,只能寫一首詞來慰藉自己的心。
還能怎樣呢。
大家都不再是孩子了。
紅酥手,黃籘酒,
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
一懷愁緒,
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
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閑池閣,
山盟雖在,
錦書難托。
莫,莫,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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