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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在墓前哭泣,我不在這裡,沒有死去……」

張恨水一篇文章里寫一位上墳的漢子哭娘:「今日是清明,你的兒子來祭墳。哭一聲,叫一聲,兒的聲音娘慣聽,為何不答應?」深情純樸,不忍卒讀。大多數人每到清明節,就會想起杜牧的詩: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前兩句壓抑,後兩句暢揚,有酒,花也開得好,沒理由不加快腳步,去親近。

清明最早只是節氣,不是節日,成為節日經過漫長的時間,還有一重要原因,它離寒食節很近。寒時節據說是晉文公重耳再三請介子推出山,介子推不肯,要陪伴母親,晉文公放山燒山逼他出來,寧死不出。晉文公後悔啊,將他死那天定為寒食節,不許生火。這般,在北方把饊子叫做「寒具」,江南吃「青團」,都是傳承。

唐人韋莊《長安清明》:蚤是傷春夢雨天,可堪芳草更芊芊。內官初賜清明火,上相閑分白打錢。一句「內官初賜清明火」,把寒食節與清明紐帶寫出來了,寒食節過完了,新火由皇家傳出,儀式在那兒,民間,想來是自家生火了。

清明除了祭掃,還有一些別的遊戲,盪鞦韆,踏青,明人謝肇淛《五雜俎》有一則:

唐時,清明有拔河之戲。其法以大麻絙兩頭各系十餘小索,數人執之對挽,以強弱為勝負。時中宗幸梨園,命侍臣為之。七宰相、二駙馬為東朋,三相五將為西朋。僕射韋巨源、少師唐休璟年老無力,隨絙踣地,久不能起。上以為笑。

除了這些,插柳戴柳也是一個習俗。唐人段成式說,唐中宗賜內臣細柳圈,帶之可免蠆毒。清人楊韞華有詩「清明一霎又今朝,聽得沿街賣柳條。相約比鄰諸姊妹,一枝斜插綠雲翹。」戴柳到這兒已經是好看了。

柳條一直有些象徵意義,上馬不捉鞭,返折楊柳枝,大多是留戀和惜別,插柳條沒有這個意思,古諺有「柳條青,雨蒙蒙;柳條幹,晴了天」的說法,主要是看天氣。

清明祭掃南北有同有不同,相同的是燒香燒紙,掛清,掊土。據我所知,北方不端食物去祭掃,江南卻是要的。

《清嘉錄》說,道遠則泛舟具饌以住,近則提壺擔盒而出。挑新土,燒楮線,祭山神,奠墳鄰。又云:新娶婦,必挈以同行,謂之「上花墳」。

張岱《陶庵夢憶》記:越俗掃墓,男女該服靚妝。網船蕭鼓,如杭州人游湖,厚人薄鬼,卒以為常。二十年前,中人之家尚用平水屋幘船,男女分兩截坐,不座船,不鼓吹,先輩化之曰,以結上文兩節之意。後漸華靡,雖監門小戶,男女必甲兩座船,必中,必鼓吹,必歡呼笆飲,下午必就其路之所近,游庵黨寺院,及士夫家花園,鼓吹近城必吹海東青獨行千里,鑼鼓錯雜,酒徒沾醉必岸幘囂嚎,唱無字曲,或舟中攘臂與儕列廝打。

厚人薄鬼,是個變化,自然也有道理,春和景明,舉家出動,春遊一回再好不過,只是喝醉了酒亂說亂唱,再打架,有辱清明之意。北方春遲,清明雖然有柳條先綠一點點,大多還是焦黃,自然不能踏青,祭掃單純一些。

明前茶一向為人珍重,小小的槍浮在杯中,好看,清香。要得有味還是穀雨茶,《牡丹亭》里唱:乘穀雨,采新茶,一旗半槍金縷芽。學士雪炊他,書生困想他,竹煙新瓦。

這些年我在武漢,老家在陝南,陝南有茶,只是不太出名。

這些年的清明,我一次也沒回去,離得遠,再者父親還能掛清。我和祖先的親近,除了偶爾冥想,就是上年墳。上年墳和掛清,都是祖父領著,祖父去世,父親來領,墓地不集中,但墳墳俱到。我常常記不住祖先名諱,祖父說記不得不要緊,好好磕頭。那時,我頭磕得也潦草。祖父畢恭畢敬示範,說沒死之前都是活生生的人嘛,你不識得他們,他們也不認得你,可沒他們,就沒有你……小時聽這話,覺得神秘。後來,明白了時,油然而來的虔誠。

上年墳踏雪時候多,掛清雖說不踏青,但暖和,有時下雨,依然有點像春遊,這個感覺來自小學時全校去二十里外給烈士掃墓,一路有山有水,舉著花圈,著實是個大場面,回來寫作文,開頭寫,水邊的山桃花開了,好看得很。還有鴨子扎在水裡,也好看得很。被老師批評:這是掃墓,不是春遊!

給祖先掛清不用花圈,祖父裁些紙條,一頭捻成細繩兒樣的,到墳前,纏在細樹枝上,微風一來,亂亂地飄。回家的路上,遇到野小韭扯點回去,在老家,這算是嘗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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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人之中,祖母先過世。祖母去世,讓人難以接受,等祖父去世,我們好像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果。

祖母喜歡把衣服漿一下,用米湯水漿,這樣衣服就有型了。收起來時再放在捶布石上捶幾下,再放在箱子里。我們穿上衣服時就有種淡淡的糧食味。祖母一直很瘦,揚起棒槌的樣子很好看,當然她紡線時的樣子也好看。她的很多衣服都是對襟的,布紐扣。砰砰,棒槌落下,我記得蘋果開花的時候,花落下來,我們都是一身的花……

祖母去世,我們各自悲傷,角度不同。祖父沉默著,坐在祖母墳前,泥土是新鮮的,有一回大雨,祖父拿著油氈去墳上蓋了,他神思恍惚,我們擔心他挺不過去,還好,他挺了過來。

去世前一天,祖父坐在矮圈椅上,面前有鐵制暖爐,我給他喂嬰兒米粉,吃了幾匙,不肯吃了,抿著嘴擺頭,那時他已經不能言語。放下米粉,給他泡茶,喂他喝了幾口,不肯再喝,我把茶杯放在暖爐上,他欠著身子將杯子朝里推了推,這是他的習慣,怕杯子摔著了。他坐在那裡,一言不發。我坐在那裡,也一言不發。間或一隻雞從門口張望,吸引了他,他朝門口瞅一下。某個時間,我看見他忽然下來了兩行眼淚,就用手帕給他擦,好像總擦不幹……那個小半天,我坐在他斜對面看著他。第二天早晨,他走了。

這是一個已知的結果,可是難掩我的悲傷,惟想到相對而坐的小半天,像是得到有限的安慰,我想,我們彼此目送了。葬禮過後,他那一杯茶還在,一直放在那裡,直到揮發得一滴不剩……

清明回不去,在心裡給他們掛清。前幾天看見一首美國歌曲:不要站在我墳前哭泣,我不在這裡,我沒有死去……

要是他們不在那裡,那麼就有可能,冥冥之中,我們可能靠得近一點。(圖是魏東寶拍的,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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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在南方,看上去有點玄乎,實是一句廢話。

給花溪南風愛人希望瑞麗寫過許多愛情小說,

《讀者》《意林》等雜誌簽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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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給湖南文學北京文學延河等等,

寫點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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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文章值得分享,美意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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