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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安居士的詞學理念

風過松,雲出岫,放眼望去,深壑淺灘,岸芷汀蘭,似非在人間。林泉之側,主峰之上山路盤旋,與其說是通往峰頂的天階,不如說是箍住青山的一道鎖鏈,若非身手利落者,怕只能望而生嘆了。山路一端既扎進地上,另一端自然懸在山巔。

山巔平闊,走百餘步,有殿森森然,登堂入室,雖無畫棟雕梁,卻也堂廡軒敞,隱隱透著一種威嚴。堂上一眾江湖耆舊,個個風神瀟洒,自有一種宗師氣度,論及武學,言語間互有揄揚亦有攻訐,興起時出招拆招,卻也十分快樂。就在大家爭論不休的之時,一個女子悄然而至,眼神帶著三分不馴,素履青衫,挾一口寶劍,來者不善,立於人群之中,每句話都有如一道鞭影甩下來,切中各家薄弱之處,或言有人失之淺俗,有人剛猛過度,有人華而不實……眾人或怔忡,或赧然,或摩拳擦掌之際,這個女子卻倏忽間飄然而逝,只留下一卷書冊,上印《漱玉集》。

沒錯,這個女子就是李清照,每次我讀到她撰寫的《詞論》,就會想像這樣一個場面,一眾君子在潛心研究討論詞學寫作要義的時候,李清照悠悠然扔出這一席話,犀利攻伐一眾名家。

不信的話,我摘一段《詞論》,你們看:

獨江南李氏君臣尚文雅,故有「小樓吹徹玉笙寒」、「吹皺一池春水」之詞。語雖甚奇,所謂「亡國之音哀以思」也。逮至本朝,禮樂文武大備。又涵養百餘年,始有柳屯田永者,變舊聲作新聲,出《樂章集》,大得聲稱於世;雖協音律,而詞語塵下。又有張子野、宋子京兄弟,沈唐、元絳、晁次膺輩繼出,雖時時有妙語,而破碎何足名家!至晏元獻、歐陽永叔、蘇子瞻,學際天人,作為小歌詞,直如酌蠡水於大海,然皆句讀不茸之詩爾。又往往不協音律……王介甫、曾子固,文章似西漢,若作一小歌詞,則人必絕倒,不可讀也。乃知詞別是一家,知之者少。後晏叔原、賀方回、秦少游、黃魯直出,始能知之。又晏苦無鋪敘。賀苦少重典。秦即專主情致,而少故實。譬如貧家美女,雖極妍麗豐逸,而終乏富貴態。黃即尚故實而多疵病,譬如良玉有瑕,價自減半矣。

簡而言之,這段文字曆數各代名家,李清照認為李煜二主詞不符合「哀而不傷」的審美理想,柳永寫作「詞語塵下」,不合士大夫階層的語言系統,情調卑俗,張先、晁補之等人有句無篇,晏殊、歐陽修、蘇軾這樣文壇巨擘,雖然肯定他們才學,但認為他們模糊了詩和詞的文體邊界,且不協音律,晏幾道無鋪敘之美,賀鑄不夠典雅莊重,秦觀過重情致,黃庭堅過於重典。

這段口誅筆伐是否貼切客觀且不論,我覺得反向來看,通過什麼不是詞我們試著來總結一下李清照眼中什麼是詞:要有符合詞的音律,合之管弦,達到文學性和音樂性的平衡;保持詞的個性,不被詩歌同質化,文雅渾成,善鋪敘,有動人的情感,有寄寓遙深的典故。

這段犀利的文字,因前人都已作古而沒有迴響,不過李清照也沒逃過被後人斥責的命運,她亦不能還嘴。譬如時人胡仔在《苕溪漁隱詩話》中這樣評價李清照:「易安歷評諸公歌詞,皆摘其短,無一免者。此論未公,吾不憑也。其意自謂能擅其長,以樂府名家者。退之詩云:『不知群兒愚,那用故謗傷。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正為此輩發也。」隨後趙彥衛在他的《雲麓漫鈔》中也說李清照「妄評諸公」。到了清代,學者裴暢也跟著附和:「易安自恃其才,藐視一切,語本不足存。第以一婦人能開此大口,其妄不待言,其狂亦不可及也。」但我以為這樣的論戰水平,邏輯是混亂的,放下性別歧視不說,根本沒有說出任何詞體任何實質性的主張,不看也罷。

我心內想看的是,所有人都歸於塵土,像開篇那樣,聚於一堂,各展絕技,李清照一番叫板之後,諸公會做何反應。就如同每次我看威斯敏斯特教堂里那些葬在一起的煊赫的名字一樣,那麼多生前宿敵比鄰睡在那裡,當遊人都散去,當日光關閉,當他們都像推開房門一樣推開靈柩的那一塊蓋板走出來,伸伸腰,往旁邊看看,會發生什麼呢?會發生什麼呢?

先寫這些吧

人間煙火

慢慢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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