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桂萍：我要扶持著你不讓你倒下
彩虹之上
彩虹之上
常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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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桂萍的詩
我要扶持著你不讓你倒下
如果知道初春的果園
留下的是你我最後的一張相片
我會把搭在你肩上的
那隻漫不經心的手
猴皮筋那樣
重新緊緊地纏繞住你的頸項
像葡萄籐黃瓜蔓
沿著你六十四個年輪的樹榦
向上攀援
那時你的蘋果樹已經泛綠
捱過了最冰冷日子的花芽
滿裹著你五穀豐登的熱望
就要怒放
無論多疾的風
你還是我的倚靠
從未與你遠離
不曾說過再見
爹你竭力挺直的脊樑
就像風中拚命扯住老樹的一段枯朽的枝杈
你那張好人樣子的臉
此時愁眉滿擰
花發凌亂
猶如風中一簇乾草
你的一隻腳邁著踉蹌的步伐
已接近通往永恆的天梯
天堂無恙
就像你新墾的一塊良田
假如女兒知道蘋果樹就要開花的季節
你會落蝶那樣
跌進泥土化作一捧離殤
女兒會再一次賴在你
尚存一絲餘溫的懷裡
哪怕你無力抱我一下
失血的唇冰冷如同霜花
即便如此你也是
此生吻過我的最有溫度最長情的男子
那噬骨銘心的繾綣
你我都不會相忘
沒有什麼會讓我們分手
那一場曠世久長的絕戀呵
直至地老天荒
爹女兒不想讓繽紛的落英
把你覆蓋
雖然那也是一種美
卻美的讓人心碎
美的只剩下一捧黃沙
我寧願你是樹上一柄蟲噬的葉片
也不忍看你駕鶴騰飛的繁華
爹我要扶持著你
不讓你在春天裡枯折
聽呵春雷在天邊問好
看呵春雨在門外如布如簾
你的鋤頭已挑上了草帽
去年收穫的五穀在倉房裡吵嚷
它們就像一群懷春的女子
扯住你的衣裳
渴求被雨露滋養
去做又一世的嫁娘
那浩浩湯湯的青紗帳
還有莊稼們向上拔節的音響
就是你的生命之歌
在生生不息地歌唱
爹不要倒下呵
穀雨已近
播種的日子就要來臨
我要扶持著你
大馬一樣奔跑在田野上
把河一樣的汗水澆灌給土地
種瓜種豆
種啥得啥
我要扶持著你
不讓你倒下
就像蹣跚學步的我
被你的手牽扯著
不會跌倒那樣
爹女兒站在你的蘋果樹下
宛若蓓蕾初開
只是呵
她不知道不久一樹繁花的某一天
你將像柄落葉
大地母親之懷
將擁抱你的重返
再想與您喝碗老酒
拉拉家常
女兒只能跪匍泥土
淚透大地千萬垧
才能傾聽得到在那邊
你玉米拔節似的低音淺唱
南山從此消失了一個稼穡者的身影
世上最愛我的那個人
去了遠方
你的農事如秋天的玉米
靜靜地掛上屋檐
父親的五彩斑讕碩果累累好想賴在裡面不要出來的那些秋天呵
父親您再也不用戴著老花鏡
費力地去讀女兒那些拗口的詩篇了
我們也不會於某個向晚
圍著一個炕桌去喝熱乎乎的玉米粥了
父親父親
再也不會於塵世的哪個旮旯衚衕
與他的幺女兒撞個滿懷
來一場躲也躲不過去的此生最好的遇見
我要扶持著你
不讓你倒下
爹女兒的血管里
流淌著你鐵水一樣的血脈
你不會枯朽
不會荼靡
不會凋敗
我是春天裡你的又一次發芽
我是開在你枝幹上的最好看的花
作者簡介
董桂萍，1967年於大連瓦房店海邊出生。自幼便四處覓尋書香，識得半口袋漢字便試筆琢詩。少年時在《遼寧新少年》發表詩歌處女作，此後便擠上了一條不歸的文學路。1989年幸讀遼寧文學院三期作家班，先後在《詩刊》、《青年文學》等報刊發表作品。曾滯筆一截漫漫光陰，2016年重蹈文學江湖，深信時光可以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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