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問今日頭條：欺騙、欺騙、為何總是欺騙？

剛剛過完6周歲生日，高唱「社會責任」的今日頭條，在最近卻因為社會責任問題而陷入一連串醜聞漩渦中，被官方媒體和監管層頻頻點名。

據深藍財經小編不完全統計，僅在3月份，今日頭條就被接二連三地曝出刊發虛假新聞、違法刊發虛假醫療廣告、旗下火山小視頻推廣早孕網紅、涉嫌偽造政府公函撤稿、被網友指控木馬算計等種種醜聞。

3月30日，人民網發布評論稱，「今日頭條是無視法律法規的今日頭條，是大肆坑害民眾的今日頭條，也是不拿監管當回事的今日頭條！」

今日頭條已經成長為一家橫跨資訊客戶端、短視頻、直播、問答、汽車甚至電商等各大領域的互聯網新貴，但面對層出不窮的違法違規問題和社會輿論的口誅筆伐，這家成立僅6年就被認為有500億美元估值的明星公司未來將如何走？還能走多遠？

一問醫療廣告：說了自動放棄卻暗渡陳倉

3月29日晚，央視財經頻道《經濟半小時》曝光今日頭條逃避監管刊發「二跳」虛假廣告事件。

報道稱，「今日頭條」在北京、上海、廣州、深圳等大城市刊登廣告時遵守相關法規，但在二三線城市大量刊登違法廣告。操作手法是，在首頁登載正規合法的產品廣告，但點擊進入實質性內容的第二層頁面，出現的確是違法違規廣告，掛羊頭賣狗肉。

在廣西南寧，今日頭條首頁推薦欄內以「補氣血」為噱頭，登載一則非處方藥品廣告，看著沒什麼問題，點進去後卻是「醫學專家」治療女性疾病的非法廣告，廣告文章中配有該「專家」的多張資歷證書圖片，還有被相關部門多次叫停的「患者現身說法」，每個患者都對藥品及治療效果非常滿意。文章中反覆出現「專家微信號」，推薦添加微信享受專家一對一指導。

此外，今日頭條在南寧的廣告還有治療失眠、鼻炎、高血壓、糖尿病等疾病的各式各樣「秘方」，操作手法大同小異。

尤其是一條北京同仁堂「同仁堂牌葛根山藥膠囊」的廣告，聲稱有降血糖奇效，醫學界公認為一大難題的糖尿病被輕鬆化解，甚至還貼出了治癒患者的身份證照片。

但這樣一款奇效「神葯」，在同仁堂藥店卻買不到，只能通過廣告中的微信號購買。北京同仁堂稱，這是不良商家非法冒用公司名義發布的虛假廣告。

記者調查了解到，有人使用所謂「同仁堂健康官方認證」微信號，冒充北京同仁堂公司。他們先是利用真的同仁堂產品找到今日頭條做廣告，今日頭條幫助其製作「二跳」帶來流量。進入之後，假醫生、假患者輪番登場，最後誘導消費者添加微信號，高價將產品賣出。他們把保健品直接忽悠成藥品，最後高價賣給消費者，最後卻讓同仁堂「躺槍」。

由於消費者不明真相，不斷投訴，北京同仁堂公司的正規產品反被個別省市工商部門、食葯監局查處。2017年12月29日，江蘇省食葯監局發布公告，暫停銷售同仁堂牌葛根山藥膠囊，理由是未經審批，誇大保健食品功能，虛假宣傳、情節較為嚴重，嚴重欺騙和誤導消費者。

北京同仁堂稱，近些年公司被盜用的產品多達十幾種，為了保護自己的品牌，只得採取將相關產品全面下架召回的無奈之舉。

按照《廣告法》規定，沒有北京同仁堂公司提供任何備案文件，今日頭條作為廣告發布者，又是怎麼登記、審核的呢？今日頭條南寧公司員工稱，首頁刊登一個完全合法的產品廣告，點擊進入之後跳到另一個產品即可，就可以完全不顧廣告法的規定，患者現身說法、看病的老專家都可以有，想賣什麼都可以。他們公司還可以幫助製作假資質。

今日頭條四川分公司員工稱，目前廣告審核監管比較嚴，保健品、鼻炎等廣告全部沉浸在二跳上面。二跳是一個專屬頁面，放微信吸粉用的，至於廣告主在微信上銷售什麼、合不合法就和今日頭條沒關係了，因為在微信里就是個人行為了。萬一被查，可以把一切過錯都推到代理公司身上，今日頭條不會承擔主要責任。但想用「二跳」方式做廣告，今日頭條也要視情況而定，一線城市不僅監管力度大，廣告量也大，就沒有必要鋌而走險。

對此，人民網3月30日發布評論文章《別再以醜陋方式上頭條》。文章質問，如果說傳播色情低俗信息，於法不容，那麼發布虛假廣告，專攻二三線城市，騙取患者錢財，同樣於法不容，同樣性質惡劣，還可能帶來更可怕後果。原因顯而易見，受虛假藥品廣告矇騙，患者花了血汗錢，卻治不好病，導致病情貽誤，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誰來承擔？今日頭條連這種人命關天的黑心勾當也敢做，還有基本良知嗎？置法律法規於何地？一個缺乏人文關懷、毫無企業倫理的企業，究竟要傳遞什麼樣的價值觀？

這不禁讓人想起兩年前的百度魏澤西事件。諷刺的是，就在百度魏澤西事件之後，2011年11月，張一鳴曾兩次公開宣稱今日頭條放棄醫療廣告業務。

在第三屆世界互聯網大會新聞發布會上，張一鳴表示，今日頭條對醫藥、保健品廣告審核更加嚴格；之後在參加央視《對話》欄目時，他也一再將今日頭條「不做醫療推廣」作為賣點，振振有詞地說，「頭條是不接醫療廣告，不接名醫院廣告的。我們認為整個行業現在質量太差了，你現在已經不是良莠不齊了，可能普遍質量非常差，我們就整個醫療廣告都不讓接入系統」。

如此出爾反爾，張一鳴在打誰的臉？

二問低俗內容：保證加強管理卻一犯再犯

2017年1月，北京市網信辦約談今日頭條，因頭條問答多次登載「庸俗討論話題」，如「為什麼很多貪官的情婦都長得不好看？」、「什麼是悶騷型女孩?」等，回答內容同樣「低俗無聊」。

2017年4月，央視曝光今日頭條旗下火山小視頻直播內容涉及大量穿著暴露的女主播，通過低俗不堪的表演吸引用戶觀看。今日頭條的「機器推薦」也難免「夾帶私貨」，主動向用戶推送「不可描述」的低俗內容。

（圖：有人邊哄孩子，邊直播淫穢不堪的畫面）

2017年12月，國家網信辦指導北京市網信辦針對今日頭條、鳳凰新聞手機客戶端持續傳播色情低俗信息、違規提供互聯網新聞信息服務等問題，分別約談兩家企業負責人。約談之後，今日頭條手機客戶端6個頻道暫停更新24小時。

北京市網信辦相關負責人指出，兩家媒體手機客戶端違反相關法規，傳播色情低俗信息，存在嚴重導向問題，對網上輿論生態造成惡劣影響。在尚未獲得互聯網新聞信息服務資質的情況下，今日頭條手機客戶端違規轉載新聞信息，且「標題黨」問題突出，嚴重干擾了網上傳播秩序；鳳凰新聞手機客戶端違規自采和轉載新聞信息，擾亂了網上傳播秩序。

兩家企業負責人表示，將立即落實各項管理要求，以嚴肅認真的態度，全面加強網站業務和人員管理，切實對社會和廣大網民負責。

可是，今日頭條落實各項管理要求了嗎？加強管理了嗎？對廣大網民負責了嗎？人民網30日發布的評論文章稱，「今日頭條是邊改邊犯，這邊改了那邊犯，甚至報復性地再犯，如此整改，有何誠意？」

這不，就在昨日（3月31日），央視再度曝光，快手、火山小視頻等平台中存在數以百計的未成年孕婦、未成年媽媽、未成年二胎媽媽，以及穿著校服秀恩愛、零零後情侶直播私奔等危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低俗內容。

三問社會責任：高唱正直向善卻被質疑價值觀偏差

3月30日，《中國消費者報》曝光今日頭條拿偽造的政府部門公函撤銷稿件。

據披露，2017年7月28日，該報黑龍江記者站在今日頭條上的「黑龍江消費網」頭條號上發布一篇題為《哈爾濱：凱賓斯基酒店、正明晉江大酒店等5家游泳場所抽檢不合格》的文章。第二天（29日），今日頭條將該文章撤下，理由是「內容不適合收錄」。

今日頭條北京總部工作人員稱，收到了哈爾濱市衛計委的「投訴函」，投訴要求刪除文章。但哈爾濱市衛計委辦公室相關負責人稱，並未向今日頭條發過「投訴函」。對此，今日頭條一直未能給予一個合理解釋，只是將此前已經撤下的文章重新發表。

有媒體質疑，從這個例子中可以看出，今日頭條的內容管理制度和稿件處理流程明顯存在問題。其工作人員不找發稿媒體核實，一旦接到所謂投訴就單方自行撤稿，甚至偽造政府部門撤稿函，難免令人懷疑其內部隱藏有償勾兌刪、撤報道的貓膩。今日頭條作為一家依靠媒體內容做流量生意的信息集散公司，如此惡劣的撤稿行徑既不尊重發稿媒體，損害自身中立公正的平台立場，更缺乏社會公器的責任擔當。

前述人民網文章稱，儘管今日頭條多次承認存在問題，保證今後要加強管理。但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問題，這恐怕不只是管理疏漏那麼簡單，深層次的問題是不是出在整個公司的文化基因和價值取向上？

今日頭條一直以技術公司自居，以「機器演算法」為傲。張一鳴說他自己最忌諱價值觀先行，他認為不干涉可能是對內容最好的管理。但「不干預用戶興趣」、「只做新聞搬運工」的結果是什麼呢？

機器會大量迎合人性底層需求的內容，例如兩性、暴力、恐怖、金錢等各種非原創內容爆發，通過各種方式滿足用戶獵奇、窺私、幸災樂禍等心理。人民網曾連發多篇評論文章，批評以今日頭條為代表的，單純依靠演算法推薦的平台價值觀缺失、製造信息繭房以及走向媚俗化，並過度追求「眼球新聞」。羅振宇曾評價稱：「今日頭條這是一款『母愛邏輯』產品，你喜歡什麼就給你推薦什麼。不會教用戶克制、自律。而是全力滿足你自己的內容閱讀需求。」

面對外界的質疑，早期做搞笑囧圖、內涵段子出身的張一鳴曾就今日頭條的低俗內容在財經雜誌採訪時辯解稱，「我本身並不認為低俗有什麼問題。你在機場看到的雜誌是一回事，在火車站看到的又是另一回事。很多人是因為證明自己高雅而指責它。」張一鳴一再強調「演算法沒有價值觀」，這不禁讓人想到快播創始人王欣所說的「技術無罪」。

2016年4月19日，網路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座談會強調，「辦網站的不能一味追求點擊率，開網店的要防範假冒偽劣，做社交平台的不能成為謠言擴散器，做搜索的不能僅以給錢的多少作為排位的標準。」一年多來，相關企業已大有改觀，而今日頭條依然醜聞纏身，在違法違規路上越陷越深，不能不讓人費解與失望。

當然，不要價值觀、不要社會責任在當今的互聯網社會中完全行不通的，所以，在「2018位元組跳動6周年慶」內部年會上，他表示，現階段今日頭條需要承擔更多的責任，只有這樣才能獲得社會更多的信任，才能更好地開展業務。自此，今日頭條的價值觀正式出爐：正直向善、科技創新、創造價值、擔當責任和合作共贏。

可是，話音未落，今日頭條就密集爆發這麼多醜聞，而且各個都從社會責任和道德底線對張一鳴的上述言論提出拷問。所謂聽其言觀其行，張一鳴高唱的社會責任，與其所爆發的危機，誰才是今日頭條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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