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當年夯歌聲
十二
想起當年夯歌聲
文/郭學軍
春暖花開草長鶯飛，又開始了一年的忙碌，聽著工地上電動打夯機發出的「咚咚」的聲響，父親當年悠長詼諧、韻味十足的夯歌聲又在耳畔響起。
過去農村蓋房子、修渠築壩，夯打基礎時都是用人工夯實的。那時候年齡還很小，石夯的具體模樣已記不清了，依稀記得中間是一個木棒，石頭四周有可以繫繩子的孔洞或拉環。打夯的時候，中間有個人抓住木棒，把握石夯下落的方向，四周有幾個人用繩子把石夯高高甩起，再重重地落在鬆軟的基礎上，一夯壓一夯、一遍又一遍逐漸把鬆軟的地基砸瓷實了。
打夯是個枯燥的力氣活，而且抬夯的幾個人必須一齊發力才能把石夯甩得高還不費力。這就需要有個統一的指揮者，這個指揮者一般就有把夯的那個人來擔當。把夯的人一般是用當地熟悉的俗語、唱詞等來指揮，那喊唱出來的詼諧幽默的詞兒就叫夯歌。
提起這夯歌，上了年紀的肯定不陌生。那耐人尋味的曲調、幽默詼諧的詞語、伴著此起彼伏的「嘿喲」聲在場地里飄蕩，經常招引得孩子們跑來觀看。
記得有一次鄰居家蓋房子，我和幾個小夥伴在衚衕里玩兒，就是被一陣鏗鏘有力的「嘿喲」聲吸引了過去。我們興沖沖地趴在石頭上看大人們打夯。真巧，那天喊夯的是年富力強的父親，我覺得很得意，把身邊的夥伴扒拉在一邊，往前擠了擠身子。
父親站在挖好的壕溝里，兩邊的溝沿上各站了三個人，每人手裡拉住一根繩子，繩子的一段系在沉重的石夯上。
父親清清嗓子喊唱了起來：「今天天氣好呀——」
四周的人同時喊「嘿喲！」並同時用力拉起石夯，再鬆開繩子讓石夯落下。
「同志們今天來打夯呀——」 「嘿喲」
「大家都要用力氣呀——」 「嘿喲」
「今天晌午雞蛋面喲——」 「嘿喲」
鄰居嬸子在院子里樂呵呵地喊：「中，趕緊夯昂，我去擀麵條。」
父親抬頭看到了我們幾個小孩兒，又接著喊：「小孩兒都往後邊走哦——」 「嘿喲」。
我們幾個小孩兒沒往後退，反而笑嘻嘻地往前爬了點。
「小孩兒們要聽話呀——」 「嘿喲」
「大了娶個好媳婦喲——」 「嘿喲」
「腿長屁股大呀——」 「嘿喲」
「哈哈哈」我們幾個小孩兒在一旁樂得笑成了一堆。
父親見氣氛調節的差不多了，拉夯的人開始士氣高昂了，接著喊「大家都用一把勁兒呀——」「嘿喲」。
「一二的三喲——」「嘿喲」
......
喊夯的聲音越來越緊湊，回應的聲音越來月洪亮，打夯的進度明顯加快。好景不長，不一會兒大家就氣喘吁吁了，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滴。見此，父親又放慢了節奏。
「大家都使慌了喲——」「嘿喲」
「連來三下大家抽袋煙哦——」「嘿喲」「嘿喲」「嘿喲」
接連夯了三下，大家一齊丟下了繩子，坐在了溝邊開始了短暫的休息，有的摸出紙自己捲煙抽，有的摸起主人預備的煙開始抽了起來。嬸子趕緊拿起暖瓶給大家倒水，邊樂呵呵地和大家聊天。
短暫的休息之後，父親又站起來招呼大家繼續打夯。許是累了，父親這次的喊夯悠長了許多。
「立下那個愚公移山志喲——」「嘿喲」
「能破萬重困難關喲——」 「嘿喲」
「一顆紅心似火焰啊——」「嘿喲」
「萬丈高樓平地起喲——」「嘿喲」
哈，你聽，把《智取威虎山》的詞兒都改了。
「困難嚇不倒英雄漢啊——」「嘿喲」
「紅軍傳統代代傳喲——」「嘿喲」
「毛主席教導記心上呀——」「嘿喲」
「堅持一下馬上就要完喲——」「嘿喲」
哈，《沙家浜》的詞兒又蹦了出來。
......
喊著、唱著，拉著，漸漸的天快晌午了。嬸子已炒好了菜，香噴噴的氣味之往鼻子里鑽。
「大家再用一把勁兒哦——」「嘿喲」
「雞蛋已經炒好了喲——」「嘿喲」
「夯到拐角兒就吃飯哦——」「嘿喲」
嬸子探出頭看了看，趕緊蹲下身子往鍋底添了幾把柴，炊煙混著水汽在從廚房裡冒了出來。
時間似水，一去不返。當年打夯的熱鬧場面歷歷在目，當年父親悠長的夯歌聲依舊縈繞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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