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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已有許多年沒見過十四叔,強抑悲痛

乾隆已有許多年沒見過十四叔,強抑悲痛,燈下瞧去,允福看上去足有五十多歲年紀,半蒼的髮辮蓬亂成了一塔,臉色蒼白形容憔悴,極像十三叔怡親王允祥,只是面相某板了些,那兩隻眼睛隱在板刷似的眉毛下,在燈影里幽出放藍光,張五哥就是被他這眼光嚇退的,此刻見這個罪人見了皇上居然穩坐不動,一臉的麻木冷漠,心中有氣,礙於皇上在屋,卻不敢發作。半晌,幽幽燈影中,允福的眸子動了一下冷冷說道皇上,你是來賜鶴頂紅的吧!」

鶴頂紅系毒中之冠,王公大臣賜死常以之配備毒酒,故而允褪有此問,乾隆一顆心如被貓咬犬撕,近前一步,躬身施了半禮,聲音哽咽著說:十四叔,你誤會得深了,十四叔明日就要出這牢籠,怕請安來遲不恭,特地來看十四叔!你身子骨兒可還康健時半會兒還死不了,多勞皇上關心,可惜呀!允福嘴裡像含了冰塊,聲音顫抖得如同風裡的秋葉,卻帶著沁入骨髓的冷意哀莫大於心死,皇上也見了,反正到了這一步,放不放都無所謂,不過呢!放了我對你父親便是背叛,卻可以給你換個好名兒,不放呢?

你倒不失為一孝子!允福半是調促半是挪的回答把張五哥氣了個半死,心說你不就是個犯人嗎?擱我張五哥手裡,捏死你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乾隆心中只顧酸楚,況且事先已早有準備,別說是允說話難聽,就是從床上跳起來打他一頓他都不會掙扎半分,因此等允福說完,又趨前說道:「十四叔,您不記得了,兒小時候和十四叔學騎馬,在避暑山莊那塊大草地上,咱們「別說了!允身子猛地抖了一下,目中瑩瑩,似有淚光說這個無用,當初你瑪就是在這個屋裡對我暴跳著說,我犯了謀逆罪,念及手足之情。

從輕處量,將我予以圈禁,我說既然如此,謀逆在十惡之中,不若一刀砍了我,你也省心,你阿瑪冷笑著說,我想讓他背上殺弟的罪名,遺臭萬年,他就非要看著我在這活棺材裡幽閉而死,他才心安哪!允說著說著身子一陣亂顫,到底還是止住了,聲音驟然抬高八度:如今新君既來,允褪仍是老話,要殺就殺,我允褪皺一下眉頭,都不是好漢子!」乾隆凝視著這個倔強傲慢的十四叔,久久方長嘆道:「十四叔,你與皇阿瑪之事,責不在我,況且早已過去如今朕前來,絕無籠絡叔叔之意。

也不誹議皇阿瑪是非,只是…只是……乾隆想起皇阿瑪臨終前所說的那些懺悔之語,又想起皇阿瑪身首兩分,死狀之慘,無與倫比,不禁悲從心中來,號啕大哭,邊哭邊說:只是十四叔與十叔之事,皇阿瑪賓天之前源源提及,說是當時受奸人挑撥,又在氣頭上,處理重了,還有大伯,八叔他們,都要我遵從遺命,代他完成心愿的……」乾隆將皇阿瑪之話一句一句全述下來,宛然覺得又是那天在寢宮聽皇阿瑪忍痛倒出那段心酸往事的樣子,竟自泣不成聲,無法再說下去了。

允本來對這個侄子就無太多惡感,十多年鬱積之情早已呼呼欲出,此刻見乾隆捶胸頓足,涕淚交流,也是真情自然流露,不帶半點矯揉造作,心中的感情」一聲亦如決堤之洪水般涌將出來,竟自床上翻身滾落上、輾轉跌撞,號啕大哭:老天爺,你咋不公平啊!你咋這麼狠心安排康帝的是種啊!老天爺,你低頭看看,老大幽死,老二幽死,老八幽死,老九也幽死,統統都是,統統都是暗無天日地死在活棺材裡亞!」允褪一哭而不可收拾,十餘年的不平,憤懣,坎坷,委屈全化為苦水。

從眼裡、嘴裡、鼻孔里湧出,他聲嘶力竭地叫了陣。皇上啊皇上,你知道在這活棺材裡整天因著是什麼滋味你有七個叔伯都埋在裡頭,埋死了呀?我想死都死不成啊!乾隆熱淚長流,想想十多年就只蟄居在雜草荒蕪的小院里,看藍天白雲嬉戲,再正常的人也得給憋出病來。心頭一陣發緊,俯身將允挽起,扶他坐在椅子上,允瘦削的身體兀自因激動而瑟瑟發抖,乾隆鎮定心神,柔聲叫道「皇叔,或許這都是天意,人力沒法改變,現在好了切都過去了,皇叔當年雄風,朕至今仍記憶猶新。

皇叔暫且先休養身體,這些天多到外邊走走,去看看十叔,你們倆好好聊聊天。允搖頭苦笑:人都這樣了,還談什麼雄風,一天能有兩個時辰出去走走,我已很知足。老十前兩天見過了,一改飛揚洒脫之氣,滿口華嚴,必是……乾隆知他想說允是失了心性,忙將話題岔開、強笑道:皇叔,您以前在西邊用兵打過勝仗,這些天西邊又緊張了,朕想著皇叔先將用將用兵利弊寫寫,上個條陳,以後還要皇叔重振雄風,效命西疆呢!」允福眼中熱淚橫流,喃喃自語地不知說些什麼,乾隆又諄告囑了幾句,方告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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